文/凝玄子 做一个有文化的追剧人 在近期热播剧《琅琊榜》中,男一号梅长苏与鸿儒周玄清在京郊凉亭有一番精彩对话,席间言语中竟隐射出道家上乘心法,教人不禁心间一亮。 梅长苏回应周玄清不知是否应当步入朝堂之言,答道:“晚辈认为,世事万物,无处不道。隐于山林为道,彰于庙堂亦为道。只要其心至纯,不作违心之论,不发妄悖之言,又何必执念,立身于何处。” 由此我们可以看到,麒麟才子梅长苏那所谓“无处不道”、无处不可立身的大前提,便是在于“其心至纯”。 而此“至纯之心”到底是什么呢? 我们或许可以参考《龙门心法》“清净身心”章中所指:“在释谓之妙明真心。在儒谓之明德至善。在道谓之圆明道姥。又谓之祖炁。那许多别名。说不可尽。”只是,这样的一份大前提,应该如何成就呢? 世法转身,成就至纯之心 “超离生死出世的高人。自有无死无生最上一乘之道。其道即世法转身。”——《龙门心法》 只是,我们终其一生都在不可能实现安全感的地方寻求安全感,从不知真正的“世法转身”为何物。即使知道了,我们也并不愿意真的转身。因为实际上我们最不想做的就是把世间法放弃。我们或因无知或心甘情愿落于一切世法,落于一切有为功能,我们在这世间圈套中频繁切换,始终被各种因果所生之境围困而不自知甚至乐此不疲,故终不得转身出世。对此,我们可以从地理上和心理上来略述一二。 地理上的世法转身幻象: 其实,“世法转身”之所指,并不是“要送这人出世间到世外去”,不是“把身子要出世”。天地之大,世界之广,哪里才真正算得上是世外呢?如果我们固执地认为有一个地理上的“世外”,我们的自我就会以任何看似正面的方式、正面的名义持续追求身体的舒适、安全和快乐。我们会以各种标签——回归自然、离群索居、遗世独立乃至做一个宁静的人——为由,选择依山傍水之所谓风水宝地或短或长地居住,但却配置了城市的一切——空调设备、面包机、抽水马桶、平板电脑、名牌衣物……持续创造着一个可供操纵、安全可靠却可免受打扰的自在逍遥并快乐无忧的世间(它的逼格高于城市,那个我们曾经居住的地方。我们即使拍照晒微博晒朋友圈地显摆,也有理由自圆其说内心的那份自欺)。我们依旧不会让自己有机会被粗陋、冷酷、不可预测的人生面向所烦扰。 心理上的世法转身幻象: 我们放弃了脑残剧、手游、逛街或逛网店购物,却拿起了古琴、瑜珈、禅修、养生、游学、催眠状态等。我们口口声声要看见月亮,却迷恋在指向月亮的那根手指上。世间法无有一法不具备这个手指的功能,尤其是看似合理、单纯并高尚的,它让我们理直气壮。 那么,如若它们都不是“世法转身”真正的方式,如何才是? 其实,“世法转身”之所指,并不是要我们另外建立些什么,而是要把障碍我们的迷惑烧光。在烧光的过程中,我们便会发现“至纯之心”。 我们需要知道“天地万物。人情世事。总非出世之法。”知道“这天地万物。人情世事。悉在圈套之中。世界之内了也。” “清净身心”章中指出:“识破世法非真。幻情是假。一切有为功能。俱是梦境。物物无事。事事非实。惟有将此心清净。能出世外。” 故而,这样的“世法转身”,才能真正地打破一切世法圈套,实现梅长苏所言的“无处不道”,才“能运阴阳,而不为阴阳所窒;能制鬼神,而不为鬼神所厄;能用万物,而不为万物所岐;能化人情,而不为人情所动;能应世法,而不为世法所溺;能出世上,能住世间;纵横三界,去来自在以无拘。” 那些关于转身之后的误会 但是,如果这一切都是圈套,都不可信赖的话,转身之后的我们,还能做些什么呢?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所能做的难道不就是基于这些物事么? 问题的关键在于,要是认为我们现今所见,与我们成就(或准确地说是经世法转身后的“复归”)“清净的心”、“至纯的心”后之所见依然相同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 一如古德曾提出有名的参禅三境界:“见山是山,见山不是山,见山还是山。”其中,第一重境界和第三重境界之所见,虽同为“是山”,但背后见山的那颗心,已全然不同。 比如,当我们的神识在鸟儿体内的时候,就可以轻易地飞翔,但当神识离开,就不再能够展翅。所以,如果我们在如今拥有的五根即眼、耳、鼻、舌、身这五个能力低下、功能极为有限的器官之外,还有其他的特殊感官,我们对于外境的认知也会扩展。同理,当我们的心成功实现转化,也就是烧光一切迷惑,我们的人生观也会大大扩展,我们将发现一种不同的生存之道。即使面对同样一座山,我们也是带着另一份心眼,一份清净的、至纯的心眼在看待了。 或许我们并不能真正体验到世法转身后的境界,但至少,我们可以通过相似的逻辑模式来一窥那未知的状态。 在《选对好地方汲取正能量》(美国埃斯特•M.斯滕伯格博士)一书的开篇写道: “在康复的过程中存在着一个转折点。当你处于这个转折点,你会感觉自己好像从黑暗走向了光明:你对这个世界重新产生了兴趣,希望也代替了绝望。当你躺在床上,你会突然开始注意窗帘上斑驳的阳光,而不是像以往那样转过头闭上眼睛。你开始注意到窗外传来的鸟鸣声,大厅里的通风系统发出的舒缓的呼呼声。你不再害怕起床,而开始像小孩子那样小心翼翼,谨言慎行,探索自己周遭的新鲜事物……” 我们可以把“世法转身”之后的状态,相似地看作斯滕伯格博士所述之康复过程中的转折点的状态:我们将对这个世界重新产生兴趣,将开始注意到曾经不会出现在我们感官面前的世界,我们开始如一个新生婴孩般探索自己的周遭,用一份审美的眼光重新欣赏一个清晰、活跃并光亮的崭新世界。 于是,转身前与转身后的区别,便在于:前者束缚,后者解脱;前者迷,后者悟;前者沉溺,后者游戏;前者孤立而非联系地看事物,后者洞察全局;前者矛盾对立,后者将一切矛盾均汇流于和谐…… “世法转身”的其他显现 《琅琊榜》中,一次,靖王在与母亲静妃交流梅长苏的游记时,静妃指出:“读这(游记的)批注文字,应该是位霁月清风、疏阔男儿,怎么听你说起来,这位苏先生,却是位心思深沉、精于谋算之人。”靖王答道:“苏先生是个多面人,有时候老谋深算到让我心寒,有时候却又觉得,他胸中自有丘壑,绝非凡俗中人。” 有趣的是,靖王所传递出关于梅长苏的“多面”之定义,反而昭示出梅长苏深谙“世法转身”之道。 《龙门心法》中谈及“世法转身”时指出:“所用逆顺不同。其实只是一法。法亦非仅顺中逆用耳。夫顺中用逆。万法皈依无法。鬼神莫测其机。逆中随顺。一法散为万法。阴阳不出其算。”那么,靖王所觉梅长苏之“胸中自有丘壑”,便是梅长苏“顺中用逆。万法皈依无法”的显现,而“老谋深算到让我心寒”,却正好是“一法散为万法。阴阳不出其算”的表象。 又比如,在向靖王介绍童路(梅长苏所有外联工作的核心负责人)时,梅长苏就表述道:“对童路坦然相待,用人不疑,这就是我的诚心;留他母妹在手,以防万一,这就是我的手腕。并非人人都要这样麻烦,但对会接触紧要机密的心腹之人,诚心与手腕,缺一不可。”梅长苏指出,“人只会被朋友背叛,敌人是永远都没有‘出卖’和‘背叛’的机会的。哪怕是恩同骨肉,哪怕是亲如兄弟,也无法把握那薄薄一层皮囊之下,藏的是怎样的一个心肠。” 所以,靖王所心寒的,不过是梅长苏深谙用人之阴阳与人性之阴阳,故而能不偏不堕,全处于其预算之内。盖因真理本身便是看似黑色、无情与冷酷的,依照靖王的性格,会感觉到心寒,也并不奇怪。 但同样性质的一份呈现,却又让靖王赞其为国士:谢玉落败后,梅长苏叮嘱蒙挚在后天的围猎中镇一镇南楚使团宇文暄(南楚陵王),以免让宇文暄误认为大梁朝堂武将尽是谢玉之流的弄权之辈,无端生出狼子野心。对此,梅长苏分析道:“至少这些年,南楚朝中平顺,渐至政通人和的佳境。除了缅夷之乱,并没有大的麻烦。如果我朝继续这样内耗下去,一旦对强邻失去了威慑,难免会招来觊觎之心。” 这一幕,梅长苏所传递出的,其实仍旧是深谙阴阳之道(此处乃治国方面的阴阳)。对于打压宇文暄一事,实是基于“福兮。祸之所伏”的“祸福相依”(阴阳相依)之理。对于宇文暄有机会得见大梁内斗后有可能生出的狼子野心,便是南楚这些年朝中平顺这一“福”相所能生出“祸”事的前提,故而不可不计算在内。因为“一”可生“二”,“二”可生“三”,“三”便会生出“万物”,待这样一步步下去,后果将不堪设想。故而,其实从根本上来说,这仍旧是一份非常细密的计算(能看到“一”的可能性者,心思已是细密至极,对世间法亦是通晓非常),与之前对待童路之法其实只是一法,靖王却没有再心寒了。 “世法转身”之道的显现,在梅长苏身上还可得见其他的面向。在接下来的剧集中,我们可以共同去发掘。 腾讯道学独家稿件,转载请注明出处。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