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闵一得家族与金盖山道教不得不说的故事 陶石庵家族开启了金盖山龙门派,而闵一得家族则复兴了金盖山龙门派。闵一得挟闵氏家族之力量,援引各方信道之士绅,多方奔走,辛劳多年,奠定了金盖山延续一百多年的宗坛地位。 依据《吴兴闵氏宗谱》及《晟舍镇志》所载,闵一得出自晟舍闵氏,而晟舍闵氏自明代以来便是当地望族,与金盖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晟舍闵氏源自南宋时期闵将仁由北方南迁湖州,至元末明初由隐士闵牧斋而崭露头角,历经累代宦海沉浮,传衍成“尚书五个半”的名门望族。目前只考证到四人,即闵珪、闵如霖、闵洪学、闵梦得。另一人不知何指。半个应是闵珪外孙潘季驯。 晟舍闵氏由闵牧斋而始显,其与金盖山之关系亦由闵牧斋所发轫,《金盖心灯》卷七《牧斋公传》详载了此一情由: (闵牧斋)尝购静室于栖凤坞,额曰“云巢”。复斋假龛而葺之,伸穆为之篆额。居有年。 此后,晟舍闵氏常有名士居留金盖山,山以人扬名,人以山显世。明代刑部尚书闪孺山“致仕后,常往来其间(金盖山),为缉斋假龛、巢云香桥”。而明末遗民、清初隐士闵毅甫则直接对金盖山龙门派产生了深远的影响。雪蓑翁闵毅甫“老休金盖”,“为靖庵友,为石庵师”,“赤阳黄子大重之”,“居山无他好,惟执笔录三教经文,间与石庵静庵剖释经解”。于此可见,通晓三教的闵毅甫与龙门派在金盖山的发展壮大相始终,对陶靖庵、陶石庵的修道思想产生了重要影响,并非只是一个见证者、旁观者。对于金盖山龙门派而言,闵毅甫的护持不是软弱无力的毫末之功。这一推断,可由以下事实得到印证:第一,闵毅甫曾帮陶石庵解除牢狱之灾;第二,闵毅甫与清初高僧交往甚密。 (陶石庵被)无赖子以集众鸣之官,官不之察,家因破。雪蓑翁力救之,罪始脱。 其(闵毅甫)与游者,前有藕益禅师,后有坚密禅师。 藕益禅师与坚密禅师皆为清初名僧,闵毅甫与其交往甚密。由此推断,闵毅甫在清初江南宗教界应当具有一定程度的影响力,这种影响力能够为陶靖庵、陶石庵在金盖山发展全真龙门派带来一些积极作用,诸如协调佛道之间的关系、促进龙门教义的弘扬、引儒生亲近道教之类。久而久之,晟舍闵氏的家族影响力悄然之中覆盖了金盖山。闵一得自云南返回湖州之后,诸多道友力劝其入主金盖山,根由即在于此。于是,在闵一得复兴金盖山道教的过程中,来自其家族的支持成为不可或缺的助力之一。 于近亲而言,闵一得借重了闵铁山、闵端甫;于姻亲而言,闵一得借重了沈太虚、李清如。沈太虚与闵一得之父为“中表昆季”,为闵一得实际上的道门授业师,在江南道门之中深负盛名。李清如是闵一得嫡亲外甥,常年助闵一得掌理山务。除了沈太虚和李清如,闵铁山、闵端甫二人也为金盖山道教的发展提供了助力。 闵铁山与闵一得同族,又同为龙门派弟子,为维护金盖山龙门道团孜孜不倦20多年: (闵铁山为)汪少詹润之巳酉同榜,沈太虚弟子也。往来金盖二十有五年。古梅之安,其力倍多。以能不为人侮,而休休若不胜任者。群魔见之,成立退。 闵端甫虽然没有如闵铁山一般入道龙门派,却以儒生的身份居山多年,聚集诸多儒生亲近金盖山,无形中扩展了金盖山龙门道团的社会影响力。可由以下引文略证之: (闵端甫)尝与裕仲讷言、捷三、萼洙、香岑诸同族先后读书金盖。既复携其侄芑丰及门徐志坚辈来山,一秉何克正之遗风,卫正节之志趣。故如族侄大壮、吕君光佐、徐君玉章,若而人为硕士,为循吏,率由茂才(闵端甫)训迪焉。 晟舍闵氏作为吴兴地区的名门望族,在地方上深有威望,闵端甫居山读书讲学,在一定程度上对金盖山道教起到了保护作用,缓解了地方宗教势力与龙门道团之间的冲突。 五、中医世家与金盖山道教的复兴 晟舍闵氏之后,与金盖山龙门道团关联最密切的家族当属归安凌氏。归安凌氏乃传承数百年的中医世家,其旁支迁居乌程,与闵氏同为晟舍镇姓望。晟舍镇有两座宗祠,一为闵氏宗祠,另一座即凌氏宗祠。与闵氏一样,晟舍凌氏亦累代皆有功名之士,入仕宦员,虽不如闵氏贵盛,却也不失为地方一大宗族。仅仅只是旁支便有如此家势,可见凌氏家族在湖州地区不能以小族视之。 太平天国之后,金盖山道教的恢复得力于凌氏家族颇多,其中以凌壶隐一家为代表。凌壶隐“壮岁皈玄,兼精正一五雷法,襄启湖州各分坛支派”,其家族原本传承正一道脉,后又皈依全真龙门派,积极参与了金盖山道观之修复,为战后金盖山道教的复兴贡献巨大。其中,《太极祭炼》的编校与刊印最能彰显凌氏家族之道门功德。《太极祭炼》为正一天师道世代传承的炼度类科仪经典,相传为郑所南编著,费拨云曾编选刊印。大平军占据湖州之后,由于战乱,《太极祭炼》散佚各处。《道统源流》一书对《太极祭炼》的散佚与重刊有相关记载。 粤逆平后,《太极祭炼》悉成灰烬,无有存者。幸师(王来因)得以字簏之中刊而行世,并演行以授后学。故今之承演祭炼法,皆师所传。 战乱之后,出于度亡枯骨、安抚社会的需要,由王来因主持,金盖山龙门道团大规模编刊经忏科仪,李庸庵、凌赤霆、凌鹤秋、凌初平等人皆为主要参与者。凌初平,王来因弟子,“精正一雷法,校勘《太极祭炼》有力,系凌来苏之长子”;凌赤霆,又名凌嘉六,周一庵弟子“曾受戒律,与李来述校勘经忏,并复兴宗坛,均有力焉,系凌来苏之六弟”;凌鹤秋,周一庵弟子,“校正《太极祭炼》有力,系凌来苏之弟”。亲子亲弟皆孜孜不倦地参与《太极祭炼》的重刊,凌壶隐一家之道门功德,于此可以管窥矣。 除了以上所提到的凌氏道徒,还有范希陶弟子凌飞云、沈秉成弟子凌山贤、程抱云弟子凌冷月,以及李庸庵弟子凌颂武、凌定孚,亦与凌壶隐关系非浅。凌山贤原名凌景曾,凌冷月原名凌绶曾,凌颂武原名凌步曾,凌定孚原名凌可曾,此四人都是归安县人,与凌壶隐同籍。凌初平原名凌绂曾,凌飞云原名凌汝曾。参之以汉族命名中的宗法习惯,由此可推论,凌山贤、凌冷月、凌颂武、凌定孚四人为凌壶隐亲族。无独有偶,凌壶隐门下有一弟子李复泰.李复泰原名李希莲,字季青,归安人。而李庸庵则派名李来述,原名李宗莲,号少青,归安人。不难想象,凌壶隐家族和李庸庵家族、沈秉成家族之间的关系展现了江南龙门派的又一个有趣的现象:使亲族子弟拜投对方门下为弟子。从李复泰通过投拜凌壶隐门下而获得龙门派名可略知,投拜门下为弟子是获得龙门派身份认同的重要环节。使亲族子弟拜投对方门下为弟子的行为在事实上增进了金盖山龙门道团的内部团结.同时亦说明了强宗望族是支持金盖山龙门道团存续与发展的地缘力量之一。 六、家族的兴衰在道团中之投影 在所有家族中,以晟舍闵氏为例,可以略为说明一个历史现象:家族地缘力量的强盛兴衰在龙门道团中有相应的投影。纵观清代,闵氏家族在早期与金盖山之间的联系不若清中叶那么紧密;至乾嘉时期,两者间的联系则逐渐加强;太平天国之后,闵氏家族又从金盖山道团中逐渐淡出。这一变化轨迹正好因应了晟舍闵氏在清代的功名之路。晟舍闵氏的科举功名情况,参看下表: 从上表可知,晟舍闵氏考取贡生、举人和进士功名的人数以清代中叶为多。从任官情况来看,以总数而言,清初与清中叶相差不多;但是,如果加入官员的影响力作为参考因素,清初明显不如清中叶。晟舍闵氏在清初任官最高者也不过是州府一级,至清中叶则除去州府一级的官员外另有数位省部级大员。而且,与清初的任官情况相比,晟舍闵氏在清中叶的任官更为集中,以闵鹗元为核心,形成宗亲相护,延绵三代的官宦势力。闵鹗元巡抚江苏多年,其弟闵鵷元官至甘肃平凉府同知,其长子闵思敬升任邵武知府,次子闵思诚任陕西副主考,四子闵思毅任内阁中书,五子闵思坚任知县,六子闵思端任县训导,孙闵文甫官至鸿胪寺少卿,孙闵莲溪与闵青君被选为贡生。以上仅仅是闵鹗元单个家庭的任官情况,若再加以考虑同时期其他的闵氏宗亲,任官集中的现象将更加明显。同时,从上表中亦可看出,太平天国之后,晟舍闵氏的族势急剧下落。 与晟舍闵氏任官情况相对应,在闵一得执掌金盖山道教前后,大量的闵氏族人进入金盖山,或读书讲学,或皈依龙门。据相关文献记载,闵一得在少年时便与其兄读书金盖山。围绕闵端甫则更可想见闵氏宗亲读书金盖山的盛况。闵端甫常于金盖山讲学,闵裕仲、闵捷三、闵萼洙、闵香岑、闵芑丰、闵大壮等人先后被其接引入金盖山读书,可谓半数闵氏英才学成于金盖山。闵氏英才在亲近金盖山的同时也自然而然地亲近着金盖山的龙门道团,有更是直接皈依道门,诸如闵铁山、闵廷楷、闵一得等。在闵一得弟子团中,有几个闵氏宗亲的修道成就颇高,曾协助闵一得刊印道书,如闵一得子闵传臣、侄闵易三、闵阳林等。晟舍闵氏蔚为一大龙门世家。王宗昱先生也曾对闵氏家族与金盖山龙门派之间的关系作过一番论述: 四位闵氏列入祖堂这个事实说明吴兴龙门派道教的兴盛和闵氏家族有很大关系。在第十一代至第十三代闵氏道士有七人:闵一得、闵阳楷、闵阳文、闵阳述、闽来怡、闵来安、闵来镛。第十五代以后又有五名闵氏道士。以闽氏这样的大族,实在不为多。但是,他们集中在闵一得之后两代,反映了闽一得时代闵氏对于吴兴道教的兴盛是有作用的。上面这七位闵氏道士被列入祖堂。我推测闵一得对于抬高闵氏在吴兴全真教团中的影响发挥了决定性作用。 于是我们大略得出以下推论:清初,闵氏没有高官显宦,故而闵氏在金盖山龙门道团中的核心成员不多;以闵鹗元为代表,清中叶闵氏贵盛,于是闵一得复兴金盖山道教,而闵一得主要弟子中也有多位闵氏族人;太平天国期间,晟舍闵氏遭受重创,因此战乱之后金盖山道团中鲜少有闵氏人物担纲重任。江南龙门派与诸多世居江南的望族之间存在紧密的联系,以上所提到的吕氏、陶氏、闵氏、凌氏等家族只是其中较为典型的代表。此外,诸如潘氏、沈氏、周氏、陈氏等家族也对龙门道团给予了大力护持。 (本文由道教之音 清儿 根据赖全《闵氏及诸家族与江南龙门派之发展》整理 略有删减 图片源自网络 转载请注明来源)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