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郾优柔委顺,神清意平,不以情欲乱其心性 《文子·下德》篇论直性命之情曰:“天爱其精,地爱其平,人爱其情……人之精,思虑聪明喜怒也……故目明而不以视,耳聪而不以听,口当而不以言,心条通而不以思虑。委而不为,知而不矜,直性命之情而知故不得害。”《下德》篇还阐明了人性与嗜欲矛盾,因此区分了性分之内与性分之外两种欲,既为性分之内以养形,又去性分之外的嗜欲以养神,曰:“本人之性,无邪秽,久湛于物,即忘其本,忘其本即合于若性。衣食礼俗者,非人之性也,所受于外也。故人性欲平,嗜欲害之……夫纵欲失性,动未尝正,以治生即失身,以治国即乱人。”养生若有心于德,则此心险,难以直性命之情,故养生要优柔委顺,不以思虑喜怒聪明等情欲乱其心性,才能去掉嗜欲而做到神清意平,形气神兼养两不伤。 4、郾以心制欲,静漠恬淡,不以所有害所养 养生必去嗜欲,而去嗜欲必须治心,使心既能适欲,又能顺性,在欲与性矛盾时能以养性为主,治心成为各家各派养生的重要一环。例如老子以心能知足作为去嗜欲的方法,庄子以“忘”为治心的手段,孟子就以不动心为修养之术,《吕氏春秋》强调以心来制约耳目之欲,《淮南子》认为心对欲望有调节作用,主张以心制欲,而《下德》篇论重生思想,承认人追求利欲的合理性,主张不以养形伤神,不为利欲害身甚至危及生命,认为治心对人们收敛自己欲望的作用巨大,《上德》即曰“主者,国之心也,心治则百节皆安,心扰则百节皆乱”。《符言》也说:“圣人不胜其心,众人不胜其欲……邪与正相伤,欲与性相害,不可两立……故圣人损欲而从性……耳目口鼻,不知所欲,皆心为之制,各得其所。”又云:“人有顺逆之气生于心,心治则气顺,心乱则气逆。心之治乱在于道德,得道则心治,失道则心乱,心治则交让,心乱则交争。”《九守》也说:“人与天地相类,而心为之主。”心对欲望有调节作用,使之顺性,既能养形,又能养神,达到形神兼养,心性和情欲兼得,而反性命之真,即顺性适欲而不矫揉造作。可见治心对养生的重要性。 文子学派主张治心,不是禁锢其心,而是要放情就志;不是刻意追求养形以养神,或为养神而忽略养形,而是以顺性适欲作为利欲与养生矛盾的调合剂,以静漠活淡作为养生的行为原则,《九守·守静》说:“静漠恬淡,所以养生也。和愉虚无,所以据德也。外不乱内,即性得其宜。静不动和,即德安其位。养生以经世,抱德以终年,可谓能体道矣。”《上礼》亦说:“不本其所以欲,而禁其所欲,不原其所以乐,而防其所乐,是犹圈兽而不塞其垣,禁其野心;决江河之流,而壅之以手。虽情心囷噎,形性饥渴,以不得已自强,故莫能终其天年。” 治心以得和为最高境界,得和之本在于人君心处虚无之地,嗜欲不藏其中,“不以欲乱情。”(《道原》)使人人欲得其适、性得其宜,而为至和。 四、重生的外延——尊生 在养生之道的基础上,《文子》还提出尊生思想,《上仁》篇说:“能尊生,虽富贵不以养伤身,虽贫贱不以利累形。今受先祖之遗爵,必重失之;生之所重,由来久,而轻失之。岂不惑哉!贵以身治天下,可以寄天下;爱以身治天下,所以托天下矣。”作为圣王君主,不因养己之欲而伤百姓之生,即是尊生,它是《文子》治国的认识前提。 由重生治身而外推到尊生治国,从重视自己性命到重视百姓性命,不惟养己之生,并扩大到养天下之生,一者治身,一者治国,二者密切相连。尊生作为重生的外延,是治身为治国之本的反映,因此,尊生亦是养生之道的内涵之一。 文子学派强调以重生为治身、尊生为治国之认识前提。重生与尊生联系紧密,一则重己之生,一则尊他人之生,尊生是重生的外延,不能重己之生,何谈尊他人之生!重生尊生则轻天下,无以天下为贵而以生命为贵。富贵名利是人们向往追求,但不可为富贵而伤身,因为富贵而伤害身体则是得不偿失;贫贱虽然是人们所厌恶的,但如果为了摆脱贫贱而为利欲伤身则愚蠢,因为虽贫贱也比伤身或危及生命要好。 《文子》的养生之道与重生思想与道家诸子有相通之处,但是文子学派强调以重生为养生的认识前提,以尊生为治国的认识前提,由重己之生外延到尊他人之生,则有自己的特点。⑥ 五、《文子》的养生之道与重生思想的当代意义 《文子》养生之道和重生思想涉及到修身、养生和治国三个方面。其养生之道强调形神兼养,以得和为最高境界;强调欲望尤其是物质基础对养生的必须性、合理性及重要性,认为只有富民足欲才能养生治乱。其重生思想既是养生的认识前提,同时外延到尊生范畴,成为统治者治国的认识前提。 《文子》的养生之道与重生思想反映社会物质经济发达的时代背景;身重于名利、富贵、天下的思想构成其养生的认识基础;其放情就志,顺性适欲的随顺的态度,也便于为人接受;其不以养形伤神,养神与养形互为本末,并不排斥或否认人对利欲的追求,只是与物质享受相比,身体是最重要的,尤其在具备享受的条件下,对享受的主体——生命更加重视,反映积极的入世态度。 《文子》所论养生思想对于当代社会有现实意义,它告诫人们在改善生存条件、享受物质生活的同时,不可因为贪欲而损害身体甚至丧失性命。如果人人都能够认识这点,在物质利欲面前,以道术度量来要求自己,不以自己的情欲为出发点与目的,则人人身可治、家可安、国可治、天下可太平。强调人内心能知轻重而以道术度量为根本之道,比事后的法律制约惩罚有效得多,因此《文子》所蕴涵的养生之道以及重生思想,对于倡导以德治国的现代社会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注: ①《文子·九守》篇说:“五色乱目,使目不明。五音入耳,使耳不聪。五味乱口,使口生创。故嗜欲使人气淫,好憎使人精劳,不疾去之,则志气日耗。又说:“耳目淫于声色,即五脏动摇而不定,血气滔荡耳不休,精神驰骋而不守,祸福之至虽如丘山,无由识之矣。”《符言》也说:“人有三死,非命亡焉;饮食不节,简贱其身,病共杀之;乐得无已,好求不止,刑共杀之;以寡犯众,以弱凌强,兵共杀之。” ②先秦诸子在承认欲的合理性上有一致性,然在如何对待它,使之不至于过度而伤生害性的观点上并不一致。例如:儒家孟子承认欲的合理性,主张以义制欲,寡欲养心,以孝解欲望之忧;荀子较孟子更加承认欲,反对去欲或寡欲,主张以礼节欲;墨子承认百姓有衣食之欲,强调以仁义制欲;老子是承认欲存在的,只是针对统治者为自己嗜欲而贪婪索取,使百姓宁愿舍弃生的最大欲望而冒死反抗的情况,提出遏制统治者贪欲,而不是扼杀百姓的基本欲望。 ③王充,《论衡·治朝》。 ④清代学者俞樾在《诸子平议》中云:“重伤犹再伤也。不能自胜则已伤矣,又强制之而不使纵,是再伤也,故曰此之谓重伤。高注谓重读为重复之重,是也。”鄙意俞说值得商榷,重应读作重量之重。考察文子学派所论述的重生与轻利,是相对而言,并非不要利,并非无欲,而是在欲与生之间有所权衡轻重,不以欲伤生,这是认识前提和行为原则。 ⑤志,一指心志,心所令虑也;二指心之府也;三指在心之谓也;四指欲之使也;五指蕴藏在心为志;六指感物而动乃呼为志;七指六情遍具于心为志。——阮元,《经籍篆诂》,中华书局,1995,页1369。 ⑥道家诸子论养生与重生颇多。老子认为人如果过分追求富贵名利及物质享受,就是“以生为”,就是厚生贵生,必致祸患(50章)。因此反对厚生,厚生必爱物多藏,为名利货财所累,心难以知足,而行难以知止,求生太过,奢侈淫佚,奉养过厚便是进入死亡之地而自断生道,终至“甚爱必大费,多藏必厚亡”。(44章)《庄子·让王》篇举大王亶父不以土地害百姓之例阐明重生尊生思想曰:“身在江海之上,心居乎魏阙之下,奈何!瞻子曰:重生。重生则轻利。”《吕氏春秋》强调重生、全生、尊生、贵生,《审为》篇阐明重生轻物观点,认为“两臂重于天下,身又重于两臂”,生命至贵,“今吾生之为我有,而利我亦大矣……论其轻重,富有天下不可以易之。论其安危,一曙失之,终身不复得”(《重己》)。因此“圣人之于声色滋味也,利于性则取之,害于性则舍之”,(《本生》)一切之事“不欲利于生者则弗为”(《贵生》)。《淮南子》强调若不胜自己的情欲则当放情就志,但须内守道德,不以爵禄伤神、伤生而保生、全生,即“虽富贵,不以养伤生,虽贫贱,不以利累形”(《道应》)。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