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政治斗争的格局与套路自楚汉战争时就已种下了夙因。项羽、刘邦之间运筹之争与疆场之战,为其后中国的政治提供了一个极具权威性的范式,像教科书似的,把奥妙展示给后人。 项羽在其短暂的三十年生命旅程中,立下不朽之功,司马迁在《史记》中,将项羽放在“本纪”第七,贵为天子的刘邦反被排在其后,崇仰、喜爱项羽之情溢于言表。项羽力拔山,气盖世,在巨鹿之战中一举歼灭了秦主力,使刘邦得以在公元前206年先项羽而入咸阳。刘邦克咸阳后,废除秦刑,约法三章,与民无犯,仁君之相初显。这时,项羽不思剪除腹患,反而大封诸侯,将刘邦封为汉王。此时项羽实力远在刘邦之上,一统天下,唾手可得。然而他以凌驾于诸侯之上为满足,在暴秦已灭的情况下,不想在反秦势力内部重开杀戒。鸿门宴是项羽实现霸业的一次绝好机会,他放过了。紧接着,发生了持续五年的楚汉战争。结果项羽自刎,被刘邦的士兵分尸于乌江。项羽死前尚有返回江东重整旗鼓的一线希望,但是他主动放弃了。 把项羽失败归结为“逆历史潮流”,是典型的“事后论”。导致项羽失败的直接原因是他的残暴与自负。项羽是制造悖论的大师:他待刘邦宽厚仁慈,施以诚信,却丧尽天良地活埋了章邯的二十万俘虏。项羽府城洞开,不喜阿谀奉迎,极具人格魅力。但他极其自负,搞不好人际关系,远不如刘邦善于笼络人心。韩信、陈平、黥布等能人都曾在项羽帐下效劳,终因不得善待而投靠刘邦。 项羽尝试将权威与权力分开,以失败告终。事实说明:中国人容不得权威高悬于权力之上。“挟天子以令诸侯”,不如索性自己做天子。合二而一,独来独往,岂不痛快。项羽有机会将权威与权力合集于一身,但他没有这样做,这不符合他的政治理念。我们可以断定;项羽是为政治理念而战,不单纯是在为权力而战。 然而,历史不偏好项羽,把皇冠戴在了屡屡背信弃义的刘邦头上。 项羽的失败告诉人们:中国的政治中既没有权威因素也没有宗教因素。帝王身兼多种角色,拥有不受限制的绝对权力。帝王能够让步的不过是出现天灾之后下“罪己诏”,仅在名义上承担些微责任。与其说这是皇帝的明德,不如说是一种策略,帝王“罪己”昭示——帝王通天。 项羽的失败告诉人们:治国之道不同于权力之争。以仁义礼智信治国,国昌;靠仁义礼智信打天下,终不能成。“打天下”与“守成”各走一路,风马牛不相及焉。项羽以仁义待刘邦,换回的不过是乌江分尸;项羽在鸿门宴待刘邦以仁,换回的是刘邦的蓄势待发,反嗜一口;项羽洞开的府城抵不过刘邦的奸诈与韬晦。仁义礼智信,徒使项羽贻误战机。楚汉战争之后,中国就形成了这样一种情形:争夺权力时必须抛弃平日的仁义礼信,然后将“智”变为“狡诈”。 项羽的失败告诉人们:权力争夺只认结果,不计过程,成者王侯败者贼。项羽失败,其优点亦变为缺失——如鸿门宴不杀政敌被讥讽为“妇人之仁”。刘邦胜利,其缺点立即化为乌有-如地痞前科被一笔勾销。 楚汉战争之后,中国人不仅知道了如何夺取江山,稳固权力,知道了在争权夺利时应采用什么策略。楚汉战争成为长鸣警钟,刘邦成为政治家效法楷模,项羽则成为功败垂成的反面教员。 可能刘邦也没有料到,楚汉战争的胜利,不仅使他得到了朝思暮想的江山,还成为其后中国政治范式的奠基人。从此,守业--打江山--守业的怪圈转动了起来。 作者:王文元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