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九渊说了这样一句话:“或问先生:何不著书?对曰:六经注我!我注六经!”(《陆九渊集》,《语录》)象山先生也遵守了这一条,平生的著作并不多,而且他揭示一个很深的道理。 宋明理学家一直以孔孟传人自居,一般来说他们对汉代以来的诸家注释都保留自己的看法,形成了宋学与汉学两派。汉学以训诂考证,字句解释为主;宋学以阐发义理为主,也就是性命之学。陆九渊的“六经注我”,就是自己继承孔孟之道的方法,“我注六经”,就是借六经阐发自己的思想。所以就有,每个人对于六经的解释都不同,只不过是自己个人的见解,至于六经的原意已在不可知之数了。周敦颐、程颢、程颐、张载、邵雍以及朱熹等他们对六经的注释都是在阐发自己的思想。前几天,有友撰文说“理”原意并非是宋明理学家说的那样,我看这个是可以理解的,他们用“理”也不是没有根源的,将这个根源用自己的思想加以解释,就名正言顺了。 孔子说:“信而好古,述而不作。”(《论语·述而》)他的这句话与“六经注我,我注六经”是有很大关系的。孔子强调的是他一贯的主张,在他的看来,古老的文明是很值得人来学习,而且古老文明博大精深,无容置疑。如果人们认为它已经过时或是什么,那是他没有理解,没有体悟到。实际上,孔子不是真的“述而不作”,而是既“述”,又“作”的,他发展了西周以来的思想,形成了自己的一套哲学体系,尤其是对“仁”与“礼”的阐发,从自己身上显示的人生境界等等,都是自己思想的反映,可以说是来源于古老文明,但又不同于古老文明。从这个意义是说,“信而好古”就是“六经注我”,“述而不作”也就是一定意义的“我注六经”了。 清儒戴震说:“圣人之道在六经,汉儒得其制数,失其义理;宋儒得其义理,失其制数。”(《戴震文集·与方希原书》)戴震的注释也未尽是制数与义理结合的,他的名著《孟子字义疏证》,就是对《孟子》一书注释,实际上他并没有按照孟子的意思来说的。他是借此来批判程朱理学的,他的批判是与当时的社会风气等有关系的。我前不久,看了侯文正先生的《傅山传》,其中就说到傅山对理学的批判,但是傅山与孙奇峰老先生的话很是佩服,由此可见社会风气对一个人认识的影响,实际上傅山是不懂程朱的。大抵千人言,万人说,以假为正,人们也就不相信了,于是知道的不知道都来批判,如同现在一样。戴震不同,他是深通程朱的,对理欲的说法和理在事中的学说还是很有道理的。在《孟子字义疏证》中他提出自己对理、善、性、仁、义、礼、智、信、诚、道等看法,也是借题发挥而已。汤一介先生1998年提出在中国建立“解释学”,实质上也就是古典哲学与现代化的结合,要使古典哲学发挥它积极的一面,对人们来说是很有启发意义的。 我在论坛上看到很多网友讨厌说中国哲学老是往道德上讲。我看这个问题,是这样的,我认为中国哲学的可贵之处就在于此,例如儒家,按照这个哲学的意义来说,就是先要人修身养性,先内圣,后外王。事功方面,主要是从政,也包括科学研究等的。它不排斥农耕,科学的创新,而它认为人是有定位,什么人做什么事。“六经注我,我注六经”,在儒家学者的注释来讲他们注重的就是道德修养,人生境界的问题。所以他们的注有个界定就是道德上的注释,有时代的结合,现代新儒家,大多是中西哲学的结合,他们注重西方的逻辑分析方法,但也注重中国哲学的道德人生境界哲学。各家都讲“道”,这个“道”的共同的东西,就是要自己自觉地遵守一定的准则,在遵守这些准则的同时,提高自己的精神境界。“六经注我,我注六经”,历代的儒家大师都对六经有解释,他们的解释都有个标准,就是道德精神。 我前不久,写了《安身立命之所》、《涵养须敬用,进学在致知》、《人能弘道,非道弘人》、《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存天理,灭人欲》等,实际都是对儒家思想的一种自我解释。回想起以前的事,想想现在,以及自己三年来的学习心得也就有了这些几个帖子了。在我看来,“六经注我,我注六经”,是有内在关系的,学习六经,从中体会其中的道理,自己的理解也就是“六经注我”,在不断的学习认识中形成自己认识,也就是“我注六经”。“六经注我”的过程,就是“我注六经”,二者是紧密结合的。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