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人性的思索不可避免地要考虑到与天有关的超验性和人在努力承担其命运时深层次的一面。幸福在西方人性论中变得如此重要的同时,对人性和行为的修正,即可以避免一切悔恨的生活方式,却是自古以来最受中国人关注的。因此,韩国人极度强调的敬也就带上了宗教色彩,它可以表现为敬畏或关注,在对他人的关注中忘却自我来接受和改变。我们在面对各种事件时就不会抗拒,而会进入其奥妙,采取一种能使我们达到快乐的行动方式。 进入这一层次的思考,冯友兰《新原人》的第七章对我们十分有启发。在讲到“天地境界”时,冯友兰指出,要完全理解人和人生,就必须超越自然、功利和道德境界,进入对天的觉解。他对中国古代传统中的天的介绍十分感人。“知天然后可以事天、乐天,最后至于同天,此所谓天者,即宇宙或大全之意。”这是达到天地境界的最后一步。“同天的境界是不可思议底。但人之得之必由于最深底觉解,人必有最深底觉解,然后可有最高底境界。同天底境界,本是所谓神秘主义底。” 冯友兰用优美的笔调提到了儒家乐的一面,儒家的乐有助于对命运的理解。“乐天者之乐,正是此种之乐。明道说:‘周茂叔每令寻孔颜乐处,所乐何事。’又说:‘自再见周茂叔后,吟风弄月而归,有吾与典也之意。’此等吟风弄月之乐,正是所谓孔颜乐处。”我们将超越李栗谷的痛苦来寻找对这种乐的理解。 二 李栗谷的天、命观 我们下面来探讨李栗谷的研究。他的研究不仅以对中文典籍的分析为基础,而且还包含了深刻的亲身体验。我们将把他对天命的研究方式与他对天、变化和涉及智慧、精神、具体生活、诗等独特观点联系起来讨论。 对经典的诠释 我们评论很多智者和具有创造性的人留下的文字的不同之处,但这些文字同时也有共同的思路,因为它们都试图从与实在的关系出发来理解人。这就是孔子思想吸引李栗谷的地方。文字就是道的痕迹:“言本于道,而未尝不异焉。道见于言,而亦未尝不同焉。道之同者,原于天而前后所以一本也。” 言扎根于道,而道的本质来源于天。因此,文字是本质体验的一种方式。四书体现了道实体的不同方面。李栗谷在比较了这四者后写道:“《大学》,明道之书也……欲使学者自明其天之明命,以及乎天下,而其旨则不外乎敬之一字而已……《论语》,入道之书也……欲使学者全其本心之德,以立其根本,而其旨则倦倦于仁之一字而已……《孟子》,卫道之书也……因人性之本然,遏人于欲将萌,则其旨在于存天理而已……《中庸》,传道之书也,究性命之蕴奥,致中和之极功,费而至于配天,隐而至于无声臭,则其旨岂在于诚之外哉。”因此,每个圣贤都表达了发掘人性的独特的、与他人互补的方式,把这一过程引向一个更高的目标,即与道或天沟通。 四书以道为核心:明道、人道、卫道、传道。《大学》的目的在于自己发现天之明命,并把它推广到天下人;《论语》旨在完成本心之德,并立其根本;《孟子》的目的在于通过克制欲念来保存天理,而《中庸》旨在通过深究人性与天命,建立中庸与和谐来与天配合。 每本书都涉及天命,并要求人在其中找到他的角色。李栗谷谈到了明命。我们在下文中还可以看到表现他对命运高度评价的其他文字。我们可以简单概括每本书的精华,《大学》是敬,《论语》是仁,《孟子》是存天理,《中庸》是诚,而不同的书都以不同的方式表达了每个要点。 个人经历 不探索内心最深处怎能发现道、天和天命?所以,李栗谷在重读四书时指出了了解内心的重要性。孔子意识到,天下失道,人心迷惘,因此必须超越自我,努力接近仁。孟子也同样关注心,大量错误的观点使心处于危险之中,所以,他把思索集中在善心上。子思则努力达到人性的本质,提出了联系人性与天的诚,而曾子则为了更接近宇宙性,把注意力集中在德上。 李栗谷在其思考过程中写道:性则天也,而诚者天之道也,则中庸之论诚,不得不尔也。因此,对他而言,如果一个人能够好好地修炼并保护其本性,那么天与天命就不再遥远,而要做到这一点,反映天之本性的诚具有决定性的作用。《中庸》在赞美孔子的诚时说:“溥溥如天。” 尽管《中庸》十分强调诚,因为它更关注人性与天命的问题,但正如李栗谷分析的那样,诚把四书紧紧地联成一个整体。如果诚是天道,我们如何能不重视它呢?因此,《中庸》从本体论的角度来论诚:“不诚无物。”最诚的人有决心度过一切人为和自然造成的境遇。因此,我们可以重新理解孟子的话:“莫非命也。”通过观察诚,我们可以找到各自的道路:“诚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诗云:维天之命,於穆不已。盖曰:天之所以为天也。” 在存在的奥秘中,也许没有什么比意志更有决定意义的了。利科认为,意志“是人最基本的实质,是人最深层的东西,同时具有天性和人性两方面”。因此,未来的一切都在此时此刻成为定局。我要么行动,要么不行动,或者套用利科的话说,我或者说好或者说不,而这一时刻可能会带来欢乐或悔恨。因此,远东传统中的四书引导人们达到真心爱善、为善的境界。 《易经》一直启发着远东的思想家。“夫《易》,圣人之所以极深而研几也。唯深也故,能通天下之志;为几也故,能成天下之务;唯神也故,不疾而速,不行而至。”为了更接近命运的神秘之处,可能要从深度、从源头、从神的角度来分析:“与天地相似,故不违。知周乎万物,而道济天下,故不过。旁行而不流,乐天知命,故不忧。安土敦乐乎,故能爱。” 人的责任在于把自己视为宇宙中最关键的部分,不要犯错误,这样,人就会逐步融入到天命的运动中,就可以“乐天知命”。这一运动还与向善、体仁有关。仁与支撑万物的道的本性善一致。如果历史上有人认为天命很可怕或者难以捉摸,这是智慧减弱的缘故。 我们来看一下孔子和颜回的“乐”,周敦颐和程颢对此非常敏感。初看,“乐”在李栗谷思想中并不明显,他对世界流露出一种悲伤。李栗谷的诗是对处于危险中的天然本性的一种向往:“天真汩私伪……色为伐性斧。” 颜回虽然身处穷困,没有官职,却不为自己的出路而忧心,反而关心他人的发达。李栗谷对这种“乐”还是十分敬佩的。这不是个体的乐,而是与天下人利益相关。颜回敢于实践孔子的教诲,保持天性,表现了他对求知的热爱。李栗谷对此十分钦佩。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