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宁变法时,胡瑗的弟子在朝中“十常居四五”,这是一股与荆公新学相抗衡的势力,故而宋神宗有“胡瑗与王安石孰优”之问。刘彝把胡瑗的“明体达用之学”表达得十分清楚,说胡瑗的教授学者之功非王安石可比,这也是事实;但说“今学者明夫圣人体用,以为政教之本,皆臣师之功”,却未免尊其师而忽略了范仲淹的重要作用。胡瑗“专切学校,始于苏湖”,其在苏州讲学即在明道(按实为景祐)年间,在湖州讲学即在宝元年间。而天圣三年,即胡瑗在苏州讲学的十年之前,范仲淹就已在《奏上时务书》中提出了“救文弊”的思想,指出“文章之薄,则为君子之忧;风化其坏,则为来者之资”,批评当时“修辞者不求大才,明经者不问大旨,师道既废,文风益浇”,并且强调“其源未澄,欲波之清,臣未之信也”。两年之后,范仲淹在《上执政书》中提出“慎选举,敦教育”的思想,主张“深思治本,渐隆古道”,期以行之数年而使“士风丕变”。又三年之后,范仲淹在《上时相议制举书》中提出“宗经则道大,道大则才大,才大则功大”,主张通过改革科举而“使天下贤俊,翕然修经济之业,以教化为心,趋圣人之门,成王佐之器”(《范文正公集》卷九)。又五年之后,范仲淹在苏州立郡学,胡瑗始应聘而专切于学校。刘彝所说“国家累朝取士,不以体用为本,而尚声律浮华之词,是以风俗偷薄”,胡瑗“尤病其失”,实际上,范仲淹“尤病其失”比胡瑗早十年;胡瑗“以明体达用之学授诸生”,这是本于范仲淹的“敦教育”思想;“今学者明夫圣人体用,以为政教之本”,这除了胡瑗的教授之功外,还应归功于范仲淹的首倡敦教育、立郡学;若无范仲淹的延聘和推荐,胡瑗也不可能“始于苏湖,终于太学”,成一时教育之盛事。 三 由于范仲淹和“宋初三先生”等人的共同努力,庆历新政确立了“明体达用之学”,成就了儒学的复兴之势。范仲淹说“大道岂复兴,此弊何时抑”,当时思想文化上的“弊”就是儒门淡薄,佛老激扬。儒门之所以淡薄,是因为朝廷以词赋、墨义取士,致使“学者忽其本”,“功名思苟得”;而佛老激扬,则是因为“术者乘其隙,异端千万惑”。要抑止佛老,就必须使学者“明体达用”,把儒学从声律浮华之词、场屋功名之学中拯救出来。 欧阳修于庆历二年作有《本论》,提出“佛所以为吾患者,乘其阙废之时而来,此其受患之本也”,排佛“莫若修其本以胜之”,“礼义者,胜佛之本也”(《居士集》卷十七)。庆历新政确立儒者的“明体达用之学”,即是从“本”上复兴儒学,抑止佛老。孙复作有《儒辱》一文,认为“佛老之徒横于中国”,是“儒者之辱”。他在《与范天章书》中说:“国家踵隋唐之制,专以词赋取人,故天下之士皆致力于声病对偶之间。探索圣贤之阃奥者,百无一二。而非挺然特出、不徇世俗之士,孰克舍彼而取此。”(见《泰山学案》,按范仲淹于景祐二年冬为天章阁待制,《与范天章书》是孙复与范仲淹往来书信之一)。石介也“尝患文章之弊,佛老为蠹,著《怪说》三篇及《中国论》,言去此三者,乃可以有为”(见《泰山学案》,“三者”即文章之弊与佛老)。钱穆先生就此指出:明体达用之学“正宋儒所以自立其学,以异于进士场屋之声律,与夫山林释老之独善其身而已者也”,“盖自唐以来之所谓学者,非进士场屋之业,则释、道山林之趣,至是而始有意于为生民建政教之大本,而先树其体于我躬,必学术明而后人才出,题意深长,非偶然也”(《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第3页)。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