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希克的解释进行宗教抗议是因为这种解释冒犯了所有它想要荣耀的那些人。说存在着某种东西要比人格的上帝更为终极,这种观念冒犯了有神论者。说存在着某种东西要比空更为终极,这种观念冒犯了佛教徒。 那么,为什么作出这样的断言?理由是根深蒂固的一种假定:所有的宗教传统,由于是宗教的,都涉及到终极的东西,并且只可能存在一个终极。从过程思想的观点来看,没有理由作出这种假定。 当然,对存在着几个神全都是终极的说法会有反对意见。多神教实际上否认了任何神是终极的。比较高级的有神论传统中没有一个是支持多个神的。只可能有一个上帝,一个真正的上帝。 但我们已经提到,一般的佛教和特殊的禅宗佛教把注意力指向其他的地方。禅宗对上帝作为一个被崇拜、信任和祈祷的对象问题不感兴趣。取而代之的是,它将注意力集中于一切瞬间经验都是其例示的实在上面。这是缘起过程。在这个过程之下没有什么东西。它没有实体性的存在。它肯定不是上帝。 但这就意味着它不是终极吗?对佛教徒而言,无疑它不那样意味。相反,对佛教徒来说,这是终极意义上构成一切事物的东西,包括也许存在的任何神在内。通过认识到我们只是这终极的例证,我们就从幻觉的束缚中解放出来,并真正地相互开放和对世界开放。这便是觉悟。 在西方传统中没有刚好像这样的东西。用亚里士多德的术语来说,禅宗集中关注的是“质料因”。亚里士多德本人没有坚持质料因是终极的任何观点。在后来的亚里士多德传统中,存在着关于“原初物质”的讨论,那就是,无形式的物质作为这个方向上追问的终极。但亚里士多德有关原初物质的思想并无积极的宗教意义。它在现代早期的科学思想中具有重要性,一些人曾强调物质相对于上帝具有终极性。但是,由于唯物主义的意识形态将自身理解成反宗教的,而不是一种可供选择的精神观念,所以西方人不会考虑质料因具有宗教上的积极意义。 这个判断的部分理由是,物质被亚里士多德主义者和早期现代人理解为被动的。亚里士多德教导说,活动在于形式。在早期现代思想中,活动在动力因中被寻找。这些动力因主要被认为是物质实有,但这照样不赋予物质以宗教意义。 物理学的发展改变了这种状况。物质,现在简化为质量,被看作等价于能量。诚然,对这些科学数据比较有意义的一个解释是,构成世界的单元是能量事件而不是物质团块。能量事件不是被动的。它们在其自身存在中包含了活动原理。在质料因的方向上,这个终极最好被称为“原初能量”或能量本身,而不是“原初物质”。 这有可能在形而上学思考中作出另一种转变。托马斯·阿奎那把存在本身引入西方的哲学传统中。存在本身被托马斯设定为活动的终极原理,是存在之活动。现实存在的一切事物处于存在活动中并通过存在活动而存在。这是一个终极,它在西方思想中被认为是形而上学上的真正终极,并且在宗教上也是重要的。 托马斯不能鉴别存在本身与其最高级例证之间的差异,后者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即上帝。他十分难于令人信服地说道,两者是相同的。迈斯特·埃克哈特跟随托马斯,但他清楚存在本身与那个至高无上的存在或上帝是不相同的。他使上帝从属于存在本身,后者他称为神性,以致对他而言,只有存在本身是终极的。在二十世纪,蒂利希追随这一套路,只是否认了上帝的存在,而埃克哈特并没有那样做。海德格尔把上帝从存在本身中区分出来,并肯定后者,但不像蒂利希那样,他还是向上帝敞开了大门。 要托马斯把存在本身认同于原初物质是不可能的,因为物质被理解为被动的,而存在本身是纯粹的活动。但既然我们已把原初物质转变成能量本身,那么与存在本身的认同就容易多了。这样我们能够认识到,每一事物都是存在本身或同等意义上的能量本身的一个例证。尽管用亚里士多德术语来说,这还保留了“质料因”,即组成一切事物的东西,但已不再具有任何宗教上贬低的意蕴了。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