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私塾里,老师与学生往往同向而坐,辛亥革命后省教育厅特意规定,学生要面向老师而坐。 岭南学堂的蒙养学塾,已有了新式学校的模样。 1912年10月,广东公立女子教育院在广州花地创立。 民初广州大举改造700余家私塾 改革传统课表 颁发营业执照 采写/记者王月华 “中国三大流域是什么?”“流于上者,士农工商也;流于中者,医卜星相也;流于下者,补鞋拖枪也。” 这是上世纪二十年代中一次塾师职业资格考试中,一个塾师的奇葩回答。辛亥革命后,官方大举改造私塾,从改革课表、设立资格考试,到给私塾颁发证照,严打无证私塾,态度渐趋强硬,但私塾的生存空间一步步受到挤压的同时,市立新式小学却未能如数接受适龄儿童。于是,一些本可在私塾里认得几个字的孩子,因官方过于推崇现代教育理念,反而悲催地陷入了目不识丁的窘境。 民初数字比拼 旧式私塾:七百多家 火! 市立小学:不到十所 冷! 据1912年4月的《广东教育公报》披露,1911年,广州全市共有791家私塾,学生18371人。到了1914年,私塾总量虽略有下降,变为701所,但入塾求学的孩子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加到了20440人。此时,广州市立直辖的新式小学还不到十所,零零星星散落在遍布全城的私塾中,犹如汪洋中的几座孤岛,实在不成气候。 新式小学未见蓬勃发展,官方干瘪的钱袋子虽难辞其咎,但其本身普遍不招家长待见,却也是很重要的缘由。现在很多人说起这一现象,总是感叹“百姓观念尚未开化”。依笔者看来,这样的判断未免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要知道,当年的生活水平比现在差远了,一个孩子如果不是“富二代”,压根就别想正儿八经读上十年八年书。普通人家送孩子读书,不过是指望他认得几个字,学会算账。其实,当时只有“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私塾才会专讲“四书五经”,一般的初级私塾也就是教点识字、算学,再给孩子讲些生活常识和做人的道理。这恰恰是很多家长需要的,新式小学开设的地理、历史、自然、卫生等课程,在他们眼里更像是没用的时髦玩意。再说了,民国初期,教育部虽然规定小学四年为义务教育,但囿于财力,这一规定基本停留在纸面上,不但官方要派学捐,学校要钱的花样也多着呢。与此相反,送孩子上私塾,只要跟塾师讲好数,就不必担心凭空再生出啥杂费来。 别提普通人家,就是像西关这样的富庶之地,私塾也远比新式小学走俏,将孩子送进学校的开明商人毕竟是少数派,多数商人对孩子的希望不过是“克承祖业,会做生意,略通文墨而已”。 另外,公立新式小学不景气,自己也有很大的责任。从欧美舶来的新式教育模式看上去很美,但具体做事的人水平不行,或另有小九九,就很难落到实处。比如,有几所直辖市立小学的校长只是挂个名,平常很少露面,课表上虽历史、地理、自然、卫生一应俱全,实际不过教教《三字经》、《成语考》了事,还不如私塾教得好呢。省教育厅为此非常恨铁不成钢,将这样敷衍塞责的新式小学直斥为“不良私塾”。 官方渐趋强硬 塾师考试:设立入职门槛 颁发执照:严打无证经营 1913年~1920年,军阀龙济光与陆荣廷先后把持广东,全省每年的军费支出达数千万银元,同期的教育经费不过三四十万元。手头这么紧,自然难有大作为。教育部门只能尝试推出一些改良之道。 1915年3月,《广东教育公报》公布了改良私塾的简易办法,要求坊间私塾按教育部规定设立修身、国文、算数、体操等课程,并采用教育部审定的教科书,教室里要必备课程表、时钟、黑板与粉笔这“四大件”。 如果说民国初年的改良措施还比较宽松的话,上世纪二十年代以后,官方对私塾的态度就渐趋严厉了。随着政局渐趋稳定,官方在教育方面的支出有了大幅增加,到1929年全省教育开支更增长到900万银元之多,公立小学也大有增加,官方有底气彻底改造旧式私塾了。最根本的措施有两个,第一,对私塾实施证照管理。1921年12月,官方规定,凡新开私塾者,必须取得许可。原有的私塾,也须到教育局备案。每年春季开学之时,教育局派出巡视员进行“年检”,遇有违规办学、且不愿整改的私塾,予以取缔。第二,对塾师设立职业资格考试,依照陈济棠于1929年公布的改良各县(市)私塾办法,除中等以上学校毕业的和担任3年以上小学教师的人可以免试外,其他人,要想开私塾,必须通过资格考试这一道关。考试分笔试,面试,内容涵盖教育科学、管理方法、国文、历史、地理、科学等诸方面。考试过不了关的塾师,就只能关门大吉。 私塾渐次凋零 小学一位难求 贫儿目不识丁 依笔者看来,清末民初的塾师算是最不走运的一个群体了。很多人辛辛苦苦读了半辈子书,图的就是“学而优则仕”,结果清末新政,取消科举,晋升之道就此断绝;无奈坐馆谋生,教几个毛孩子读书写字,挣得一份比街头小贩高不了多少的收入,谁知又赶上政府改造私塾,一把年纪了还要去参加职业考试。 市民举报无证私塾有奖励 对这些一肚皮“子曰诗云”的老学究来说,要掌握那些新学问,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于是,在回答“中国三大流域是什么”这样的问题时,有人回答“流于上者,士农工商也;流于中者,医卜星相也;流于下者,补鞋拖枪也”,实在不足为奇。 由于生计无着,一些考试过不了关的塾师会冒险无照经营,可一旦暴露,境遇就不是一般的悲催。按市教育局的规定,业主将屋子出租给塾师时,必须验明塾师证;官方一旦发现无照经营,即刻解散私塾,塾师本人则扭送公安局,同时处以数十银元的罚金。官方还采取了“有奖举报”的策略,罚金的四成奖励举报人。 市立小学一位难求被挤爆 这些严厉的规定一步步挤压着私塾的生存空间,到1925年,全市私塾已由700多家减少至300家,至1936年,又减为170多家,曾遍布全城的私塾就这样慢慢零落,塾师群体中,除一小部分转型成功,成为小学教员外,其他人只好淡出教书这个行当。这些“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读书人晚景如何,其实不难想象。 不过,官方一步步挤压私塾的生存空间,虽说意在消除陈腐教育模式,推行新式教育观念,可事实上使很多穷人家的孩子陷入了目不识丁的窘境。上世纪三十年代初,在严打私塾风潮最盛之时,一到开学季,各市立小学门口就会排起长队,一位难求,来报名的孩子还大多是有点家底,能出得起各种杂七杂八的费用的。至于因私塾零落而无学可上的贫困儿童到底有多少,官方虽无统计,想来数字也不会太小。 数说 1911年,广州共有私塾791家,学生18371人。 1914年,私塾数量降为701所,学生则增至20440人。 1913年~1920年,全省每年的军费支出数千万银元,同期的教育经费不过30~40万元。 1925年,全市私塾已减少至300家,与此同期公立小学增至70多家。 1936年,广州私塾总量降为170多家,公立小学增至80多家。 1929年全省教育开支增长到900万银元之多。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