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华大学由此涅槃 “国旗辱矣,学生逐矣,悲愤凄惨之情状,虽在道路尤为伤心,况两家子弟皆躬遭其厄者乎!”沪上耆宿王丰镐对时任沪海道尹(上海地区行政长官)张寿镛倒出苦水,并进言:“收回教育权,固吾志也。” 两位沪上贤达均为离校学生的家长,一拍即合,众家长遂踊跃捐资赠地。 张寿镛,仕途一路走来,相继出任浙鄂苏鲁诸省财政厅厅长、北洋政府总务厅厅长等,官至国民政府财政部次长,有“民国掌柜”之誉。 凭借其在政界、财界、商界、文教界之人脉,新校10日内便筹备就绪。校董会大有网罗沪上各界大佬之势,成员有王丰镐、张寿镛、黄炎培等,袁观澜、顾维钧等任名誉校董。 6月14日,筹委会成立。23日,定校名为“光华大学”,6月3日为学校成立纪念日,建校诸公互称“六三同志”,公推张寿镛为校长,朱经农为教务长。 在当年9月开学典礼上,张寿镛寄希望于光华学子:一、崇尚气节;二、培养博大之局量;三、维持坚苦之操守;四、有群无党;五、做事争人先,成功居人后。 1937年,光华大学全部建筑毁于“八一三”日寇炮火,校舍成瓦砾,校园作焦土。 张寿镛痛不欲生:“经营十四载,不恤身为羁。一旦风云翳,遂令日月亏。” 张寿镛遂把大学与附中转入公共租界,租赁汉口路华商证券交易所八楼,继续上课。虽空袭警报此起彼伏,师生甘之如饴。1940年,光华大、中学生合计2400余人,规模空前。 同时,张寿镛亲自入川设分校(现西南财经大学),持续输送抗日救亡之栋梁。 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日军进占公共租界。 为了避免光华名誉遭受玷污,张寿镛毅然解散光华大学和附中,化整为零:文学院改为“诚正文学社”,理学院和商学院改为“格致理商学社”,附中改为“壬午补习班”。此外,他在寓所开办“养正学社”,自编讲义,亲执教鞭。 教育救国,教育抗日。 1945年7月8日,张寿镛70寿诞。此时,离抗战胜利仅一个月。病榻上,他因饱受肺病和哮喘折磨而言辞含糊,却以浸染沧桑的低沉大吼:“复兴中华!复兴光华!” 7天后,张寿镛溘然辞世—— 卿云临幸而中华复兴 “光华”二字出自《尚书》之《虞夏传》。该传记载,舜禹禅让之际,“卿云聚,俊乂集,百工相和而歌卿云。帝乃倡之曰:卿云烂兮,纠缦缦兮。日月光华,旦复旦兮。” “卿云”,即祥瑞。“日月光华,旦复旦兮”意为,舜禹禅让,赐给天下无穷光明与福祗。 1919年11月,北洋政府教育部设立国歌研究会,翌年4月,该会决定:“撰拟新词,不如仍用《尚书》所载虞舜《卿云歌》一章。绎义寻声,填制新谱,庶全国人民易生尊敬、信仰之心,而推行无阻。且其所谓‘卿云纠缦’,实与国旗色彩相符;‘复旦光华’,并与国名政体隐合。”国务会议与总统遂定由留德博士萧友梅谱曲的《卿云歌》为国歌,于1921年7月1日通行全国。 就此国歌,莫衷一是。“舜禹禅让”遂成焦点:“……今之改革,非雍容拱揖而取之也。武昌倡义,金陵奠都,虽不过偏隅半壁之形,而创造民国之始基……”章太炎进而认为,清帝被逼退位,仅“一二亡国丈夫,欲借禅让以自掩饰”而已。 当然,“祖述尧舜”既可为中华民国合法性之确立辅以精神传承性,更象征着一种文化自觉。或许恰恰此因,光华与复旦之校名均采撷自《卿云歌》。关押在法国牢狱中的留学生陈毅当初便高唱此曲。 于复旦而言,校名还指恢复震旦,光我中华。言下之意—— 没有震旦无以复旦 “吾今乃始见我祖国得一完备有条理之私立学校,吾喜欲狂。”震旦学院诞生,梁启超道贺。 1903年2月27日,震旦学院开学典礼。创院院长马相伯感言涌出:“今日我震旦学院,虽一小小学院。然恢张宏远,前程何限。如一芥之微,撒之育之,可以通地,我震旦其奚异哉!” “震旦”为梵文之“中国”,取谐音“秦坦”。八卦之“震”指东方,表意字“旦”形为旭日在地平线跃起。“震旦”意谓中华曙光。 如东方既白,震旦成为最早由国人创办的私立大学之一,创新性与革命性相交融:“欲革命救国,必自研究近代科学始;欲研究近代科学,必自通其语言文学始。有欲通其外国语言文学,以研究近代科学,而为革命救国之准备,请归我。” 然而,正是“崇尚科学,注重文艺,不谈教理”之办学理念,招致天主教会的万般猜忌。 1905年春,教会伺机从安徽调法籍传教士南从周担任教务长,更弦易辙,修教义,唱圣歌,行祷告,做礼拜,还不许学生谈论时事,不许结社,不许看犯禁书籍。此外,教学用语由英语改为法语。更何况,南从周还命令马相伯“无病而入病院”。 学生大哗。 3月7日,全体学生合议,民主而又激烈。 主持会议的沈步洲登台演说:“现在震旦学堂,已变为教会……故今日唯有退学之一法,如诸君赞成退学,即乞签名;不愿退学者亦听。” 语毕,沈步洲置信笺两卷于讲坛两端,一为签“留”,一为签“去”,听凭大家自由裁决。 全校132名学生,130名执意退学,并当场签名。 学生的决定,尤其是近乎百分之百的民意,倒逼马相伯迅速决断。8月,马相伯与震旦诀别。130名退学学生追随。 是年5月27日,上海《时报》第一张第一页推出两幅广告。其中一幅为《前震旦学院全体干事中国教员全体学生告白》:“震旦解散后……现暂借吴淞提辕,定于七月下旬开学,更名为复旦公学……” 7月24日,上海张园。 严复与马相伯并肩主持复旦公学首届入学考试。赴考者达400名,录取新生40名。 是年中秋,上海吴淞镇提督行辕衙署旧址,几间年久失修的平房,复旦开学。马相伯为校长,严复为总教习,李登辉为教务长,袁观澜为总务主任,震旦学子于右任出任马相伯的书记(秘书)。 复旦因民族自觉而创——百年强国梦 就在复旦建校的1905年,北京,延绵1300年的科举寿终正寝;伦敦,壮年气盛的严复与孙文棋逢对手。 严复发问:“以中国民品之劣、民智之卑,即有改革,害之除于甲者得见于乙,泯于丙者将发于丁。为今之计,唯急从教育上着手,庶几逐渐更新乎!” 孙文反诘:“俟河之清,人寿几何?” 两人遂分道扬镳。孙文当年便在东京组建同盟会,之前一个月,严复与马相伯沪上联袂遴选复旦首期学子。 推翻帝制次年,孙文欣然加盟复旦首届校董会,复旦开山弟子于右任和邵力子则以辛亥闯将名垂史册。 革命,教育,孰先孰后? 当代学者许纪霖曾大胆抛出论断:“没有1905,何来1911?” 革命与教育,犹日月,辉映光明与福祗。 日月光华,旦复旦兮! 一曲两校,两校一脉。 教育救国、教育强国,儒生之世纪梦想,拳拳爱国心昭昭。 教育岂非革命? 重温那段教育史,是对辛亥百年合乎时宜的纪念。(俞 可)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