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在鲁迅的其他作品中寻求一些启示: 1、“我想到希望,忽然害怕起来了。闰土要香炉和烛台的时候,我还暗里地笑他,以为他总是崇拜偶像,什么时候都不忘却。现在我所谓希望,也不是我自己手制的偶像么?只是他的愿望切近,我的愿望茫远罢了。 我在朦胧中,眼前展开一片海边碧绿的沙地来,上面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我想:希望是本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这正如地上的路;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故乡》,1921年1月作) 2、“是的,我虽然自有我的确信,然而说到希望,却是不能抹杀的,因为希望是在于将来;决不能以我之必无的证明,来折服了他之所谓可有,于是我终于答应他也做文章了......(《呐喊.自序》,1922年12月3日) 3、“.......据卢南(E.Renan)说,年纪一大,性情就会苛刻起来。我愿意竭力防止这弱点,因为我又明明白白知道,世界决不和我同死,希望是在于将来的。”(《鲁迅译著书目》,1932年4月29日) 鲁迅所谓“希望是本无所谓有,无所谓无”是暗指“希望是从无到有”,所以他后来在《呐喊.自序》里表明他以希望为“必无”,但又不能以“无”证“可有”,于是他同意希望不可说“无”,而是“在于将来”。这种“希望在于将来”的体认,他在1932年还再度加以引述。在鲁迅心中,是将“希望”与“路”等同起来。换言之,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人间(或世界)本没有希望,怀抱希望的人多了,也便成了希望。 “希望”的辩证性在这里显示了出来,世界上并没有虚无的希望,希望是在实际行动过程中。就前者而言,鲁迅否认了希望的实有;就后者而言,希望的意义被转换成了反抗“黑暗与虚无”的人生行动。从“黑暗与虚无”的实有状态到“终于不能证实惟黑暗与虚无乃是实有”,这一变化的完成靠的正是作为“绝望的抗战”的“希望”。因此,真正真实的只有“绝望的抗战”,而从“黑暗与虚无”的实有状态到“绝望的抗战”再到“终于不能证实”,这一过程蕴含的正是“反抗绝望”的人生哲学内容,表达了鲁迅面对现实人生的态度。 以《野草》为例。在《野草》的众多作品中,作者首先表达了一种深刻的焦虑和不安:“我”告别了一切天堂、地狱、黄金世界,却处于一种无家可归的惶惑之中;“我”要反抗,却陷于“无物之阵”;“我”要追求,却不过是走向死亡;“我”渴望理解,却置身于冷漠与“纸糊的假冠”之中;“我”憎恶这个罪恶的世界,却又不得不承认自己与这个世界的联系......但恰恰是这种无可挽回的“绝望”处境唤起了“我”对生命意义的再认识:生命的意义就在于对这种“绝望”的反抗之中。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