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周易”是什么?向来知仁见智,众说纷纭。一提到“周易”人们自然会想到即《周易》那本书。如进一步问,那本书何以称“周易”呢?古往今来,人们的理解就不同了。东汉人郑玄在《易赞》中指出:“《周易》者,言易道周普,无所不备。”在郑玄那里,周即周普,易即易道,周易即易道广大、普遍,无所不备。唐人陆德明在《经典释文》中进一步阐明郑玄的观点,但与郑玄微异。他说:“周,代名也。周,至也,遍也,备也,今名书,义取周普。”陆氏强调周是代名,即朝代名,同时,他继承并发挥郑氏观点,认为周这个字有深意,即具有极致、普遍、完备之意,之所以称之为“周易”不是因为它是代名,而是取其意义即周普。而孔颖达在《周易正义》中不赞成郑玄等人的观点,他认为,“《周易》称‘周’,取岐阳地名。”周是地名,即岐周之周。李大钊对这两种十分流行的理解都不满意,他独辟蹊径,对“周易”做出自己的发挥。他说: 周易非以昭代立名,宋儒罗泌尝论之于《路史》,而金圣叹序《离骚经》,释之尤近精微,谓“周其体也,易其用也。约法而论,周以常住为义,易以变易为义。双约人法,则周乃圣人之能事,易乃大千之变易。大千本无一有,更立不定,日新、日日新,又日新之谓也。圣人独能以忧患之心周之,尘尘刹刹,无不普遍,又复尘尘周于刹刹,刹刹周于尘尘,然后世界自见其易,圣人时得其常,故云周易。”(第196-197页)[1] 无论是宋儒罗泌,还是明人金圣叹,皆非以易而名于世,然而李大钊论说取其义而非其名。郑玄、王弼、韩康伯、陆德明、孔颖达等等易学名家自然很有权威,然而未必与李大钊心意相通。而金圣叹生活于明末清初,是位才华横溢,不拘守于经典训释的文学理论家,他对“周易”二字理解别有洞天,很合乎李大钊的理论需求。周是其体,易是其用,这样一来,“周易”不再是周代那本书,周易二字的意义也不简单地理解于周普变化之道,而是体现了一种哲学关系即体与用的关系。周是常住义、普遍义,易以变易为义。常住就是不变,变易就是变动不居。周乃圣人之能事,此能事非圣人手足之能事,乃圣人心之能事,易乃大千世界之变化;大千世界永远在日新、日日新、又日新之途。圣人之心是常住的、普遍的,周与易之体用关系即圣人之心与变动不居之大千世界之关系。圣人对变动不居之大千世界“独能以忧患之心周之,”于大千变化之中无不遍之,“世界自见其易,而圣人时得其常”,此为周易。李大钊对“周易”之诠解虽费周折,然意义独到,不落凡尘,令人耳目一新。 “周易”构成了李大钊早期哲学的理论基石之一,易学构成了他青春哲学的重要理论支撑。他说:“其变者青春之进程,其不变者无尽之青春也。”“其易者青春之进程也,其周者无尽之青春。”“推而言之,乃至生死、盛衰、阴阳、否泰、剥复、屈信、消长、盈虚、吉凶、福祸、青春白首、健壮颓老之轮回反复,连续流转,无非青春之进程也。”(第196页)[1]在他看来,如果青春锐进之子,能有江流不转之精神,屹然独立之气魄,冲荡其潮流,抵拒其势力,“以其不变应其变”,“以其周执其易”,“故能以宇宙之生涯为自我之生涯,以宇宙之青春为自我之青春。宇宙无尽,即青春无尽,即自我无尽”(第196页)[1]。青春哲学是李大钊早期哲学最重要的部分,是他的宇宙观和人生观的集中体现。他的青春哲学是中国传统的合天人、一内外哲学的现代延伸,是宇宙观与人生观的有机结合,从某种意义上说,是大易思维和变易精神的现代复活。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