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非讲过这样一个故事:郑国有个人想去买双鞋子,怎么知道鞋子该买多大呢?他觉得应该有个尺寸标准,于是就在家里将自己脚的大小用绳子比了长短大小,好在赶集的时候买鞋用。他去赶集时,却把尺寸标准忘在家里了。他买鞋时,一摸口袋,才发现自己没有带尺寸标准。急忙赶回去拿。等他又回到集市时,集散了,没有买到鞋子,郑人很懊恼,不断责备自己不该太粗心而忘了尺寸标准。有人就问他:“你为什么不用脚试一试鞋子的大小呢?为什么一定还要回家拿尺寸标准呢?”郑人回答说:“那怎么行!那尺寸是标准啊。我宁可相信标准,也不能相信自己的脚。” 这个“郑人买履”的故事我们都读过,很多老师还给学生讲过这个故事。当我们面对学生笑话郑人只相信标准而不相信自己的脚时,是否意识到我们老师也和那个郑人一样,宁可相信标准而不肯相信自己和学生的大脑。 老师追求标准答案的要求所造成的后果是很坏的。有人回顾自己的亲身经历说:“当教师提问时,绝大多数,我低头不语。然而,老师有时还是能够叫到自己的名字。每当这个时候,我的心里真是害怕,不知道自己能否回答出教师所期望的答案。因为这种害怕,面红耳赤,语无伦次甚至结巴口吃都是有过的事……当我念初三的时候,我偶然惊奇地发现,老师的问题和答案原来都来自‘教学参考书’,离开了教学参考书,老师也不敢说什么是正确答案。后来,我更加惊奇地发现,那些课堂上总是能回答 ‘非常正确’和‘一贯正确’的同学不少都受惠于教学参考书。从此以后,为了不再体验那种难以承受的尴尬和羞愧,我就想方设法地弄来各种教学参考书,并将上面的问题及答案背得滚瓜烂熟。我终于不用害怕教师的课堂提问了。但于此同时,我也失去了从前独立思考的习惯,因为我发现,独立思考得出的往往都是‘错误的’答案。”(石中英:《知识转型与教育改革》,教育科学出版社。) “道而弗牵”,师生都愉悦;“强而弗抑”,则学习轻松,感觉容易;“开而弗达”,不必顾及对错,就会积极去思考。 “和易以思,可谓善喻矣!”能使学生感到和易,而积极思考,就是最好的启发教育了。 有人读到这里会惊呼:你这样理解,不是颠覆了人们所说的“启发式”教育了吗?是的,启发式教育应该是古人所用的“喻教法”,后人对“启发”的理解也错了。 3.孔子的“喻”教 《论语》中用到“喻”字只一章。孔子说:“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君子以义喻导人,小人以利喻导人。 孔子在给学生讲授知识时,经常运用“喻”这种方法。如:子曰:“譬如平地,虽覆一篑,进,吾往也;譬如为山,未成一篑,止,吾止也。”(《子罕篇》) 又如: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为政篇》)等等。 孔子在《述而篇》第8章阐述了如何“喻”:子曰:“不愤不启, 不悱不发,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 “愤”,《玉篇》解为“盈也”。此处的“愤”是指掌握的学识多。启,“开也”,指开悟。“不愤不启”指“掌握的知识不多不能开悟”。 悱,《字书》解为“心诵也”,意指在心里不断地诵说,意思为多练习说。发,由发射引申为传达,讲明。“不悱不发”意思是“不多练习讲说,不能讲明白”。 这章的意思是:知识积累不丰厚,不能开悟;不多练说,不能讲明白。举一隅不能使对方反三隅,就不再重复举的“一”。 “举一”就是“喻”,只有“喻”这种讲课法,才能使学生反三。 传统认识认为告诉学生方形的一个角,他不能由此推知另外三个角,就不要再重复教他了。强调的是“反三”,认为若学生不能反三,就不再教了,责任在学生。 其实,孔子强调的是“举一”,“不复”是不重复所举的“一”。对方不能反三,是因为举的例子不好,要换一种说法。孔子强调的是老师的语言水平,举的“一”要能使人反三,否则,要换一种说法。 很多老师在总结学生成绩差的原因时,总把学习的责任推给学生,指责学生脑子笨,不能反三。却从不想自己讲课时是否举好了那个“一”。 老实说,能不能举一反三,不是对方一个人的智力决定的,决定权关键在于讲说的一方。如果你能举好“一”,任何人都可以反三;如果你举不好“一”,再聪明的人也无法反三。 有的老师不从自身找毛病,讲课抓不住关键,讲题理不清思路,语言啰嗦,半天说不到点上,只是照本宣科,不能设“喻”,却指望学生能够“反三”,这只能是痴人说梦。 学生能不能“反三”,关键在于老师是否能“喻”好“一”。“以其昏昏,使人昭昭”,是根本不可能的。注重自己举的“一”,开动脑子,多想想怎样举好“一”。只要我们能举好“一”,学生就一定能够“反三”。 孔子在教育学生时,经常运用“喻”这种讲授方法。 在他谈到出身问题不是成功的障碍时,他打了一个比方说:“如果耕牛的牛犊毛色赤红且犄角周正,虽然它是耕牛的后代不宜做祭品,但山川之神怎么会舍弃它呢?”言外之意就是:只要你有了出众的才能,不管身份如何低贱,你一样可以被重用。这个比喻,很形象地阐释了“英雄不论出身”这句话的含义,令人深思,回味无穷。 孔子总是随时随地利用身边的事物教育学生。他站在河岸上,一句“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比任何有关要珍惜时间,珍爱生命的格言警句有意味得多。它给你的是无尽的感叹,无尽的思绪,悠悠绵长,穿越时空,使你浮想联翩。这一句“逝者如斯夫”的感叹,深入你的心灵,而不只是轻飘飘地灌进你的耳朵。这就是“喻”教的力量。 孔子说:“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这就不是抽象的说教了,而是让你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坚贞,感受到坚韧。松柏的不屈形象,生动地扎根于脑海。逆境中,这句话是奋进的动力;冷语中,这句话是三春的暖日。不言而喻,比直说“人要坚强”更易让人接受,也印象深刻。 “喻”教,就是一种无为教学。 《学记》:“禁于未发之谓豫”。就是要在学生错误没有发生前就事先将其消除于无形。孔子说:“攻其恶,无攻人之恶。”是“喻”教在育人上的最佳运用。 “攻其恶,无攻人之恶”,是说批评某一种过错,不要批评某人有这个过错。批判某一种过错,造出舆论攻势,使学生知耻而不犯此错,而不是等学生犯了某项错误,再去指责学生。 例如,在学生新入学后,要根据学生的年龄特点,确定这些学生易犯的过错有哪些,可以利用开班会的机会,对这些过错进行辩论、批判,使学生在头脑中有明确的认识,意识到犯这些错误是可耻的,是不能去触犯的。这样,尽量使各种错误行为消除于无形,不要等学生触犯了再去处理。真等学生触犯了,说句实话,我们真拿他们没办法。 这种言此而意彼的教育方式,也是“喻”。 4.现代教育如何运用“喻”教 现代教师讲授知识,最缺乏的就是“喻”这种讲授方式。我们的老师在教学中,不是不用“喻”这种教学方法,而是没有明确意识到这种教学方法的优越,没有将这种教学方法明确化、经常化。 有的老师讲课,往往只是重复教材,将教材上的知识重复说给学生就算是讲课了,而不是用“喻”来阐述教材上的道理。道理只是几句话,而要学生学透学深,则需要来“喻”教材。就是打比方,举事例,深入浅出地以喻教学,才能使学生学得更明白,掌握的更扎实,学到的是活知识,而不是死知识。 讲课不是重复知识而是“喻”知识。 知识可以“传授”,而能力是不能传授的。现代教师,不但要具有传授知识的艺术,更要具备培养学生发现问题、解决问题的创新能力。“传授”,可以使学生掌握系统的基础知识,但这种方式是以泯灭和牺牲学生学习兴趣、创新能力为代价的。 教材一般是用严谨的、学术的语言来说明理论、公式、定理。而老师讲课,不是重复这样的语言,而应该将这些理性知识用感性知识来阐释,用举例子、打比方等方式来“喻”这些理论。教材一般是用严谨的、学术的语言来说明理论、公式、定理。而老师讲课,不是重复这样的语言,而应该举例子来说明这些理论、公式、定理是如何从生活中总结出来的,该如何运用于生活。将这些理性知识用生活中的感性知识来阐释。 万有引力是理性知识,教材是用抽象枯燥的语言来阐释的。如果老师只是照着教材来讲,学生很难理解,即便理解了,也只是作为知识来掌握,只是为了做题。如何来讲解这个知识?国外的老师就用故事来讲解。说有一天,牛顿坐在树下,有一个苹果掉下来,砸在牛顿的头上。牛顿想,苹果为什么往下掉,而不往天上掉?牛顿就去研究这个问题,发现物与物之间相互有吸引力,苹果往下掉,是由于地球的引力的缘故。 这个故事,很生活地说明了理论,又可以让学生感觉到,知识的发现是很简单的事,如果“苹果”砸的是我的头,我也可以发现这个伟大的理论。使学生知道,这个“苹果”,就是一种念头,一种对生活的观察。 教材讲的是理论知识,教师讲课是将理论通俗化,知识生活化。不能只是把知识从书本传到学生的大脑,再让学生从大脑搬到试卷,而学生却不知这些知识与生活有什么关系。 哲学本来是与生活关系最密切的,而在我们所学的教材中,“哲学”是一门学术,是一门知识,学习它,是为了应付考试,而不是为了在工作和生活中应用。学生记记背背,并不了解哲学是怎样来的,也不知如何指导自己的生活与工作。因为老师的讲解只是照本宣科地将教材上的内容重说一遍而已。我问过许多大学生,许多教师,甚至政府官员,他们对哲学的认识,也仅仅停留在这是一门课程的认识上。问是否有意识地运用哲学来指导自己的生活与工作,他们很茫然,觉得不可思议。“能指导吗?没有用过。” 你有这样的感叹吗?自己学十多年,学了几十门课,发现自己工作、生活很少主动用来指导自己的生活。 知识是用来改变自己的思维、见识、能力的,而我们学的知识,只是用来考试,几乎完全与生活脱节。这是我们老师只是重复知识的教学方法造成的,难道我们老师没有责任吗? 艾思奇在《大众哲学》里是怎样讲哲学的?“用照相作比喻”形象地阐述了“反映论”;“追论雷峰塔的倒塌”来说明“质和量互相转变的规律”;孙悟空的七十二变来说明现象和本质;一句“天晓得”,就点明了“不可知论”的真正内涵…… 读过这本书的人,就会真正知道哲学是什么,就会知道怎样用哲学来指导自己的生活。 针对《哲学》这门教材,语言是枯燥和抽象的,教师给学生讲解时,如果只是将教材内容在课堂上给学生讲述一遍,还是用那种抽象的、学术性的语言来表述,不是讲课,只是重复教材。 那么教师应该怎样不重复教材而能讲好教材呢? 像艾思奇写《大众哲学》那样以“喻”来阐释理论,这才是老师真正的讲课方式。 教材所讲的都是理性知识,是在人类无数直接经验的基础上形成的,是人类理性思维的产物,是对事实和材料进行的理论概括和总结。而教师的讲课,就是把这些理性知识还原为容易被学生接受的感性知识。 教育是为了传播理性知识,而教学过程,决不能是传授理性知识,教学过程是用感性知识来阐释理性知识的过程,是知识被发现和被总结的过程。 艾思奇在《大众哲学》里谈到感性认识与理性认识的关系时说:“科学著作中的理论知识,也是从极丰富的感性知识基础上辛苦研究出来的,我们自己如果不多少有一些同类的感性知识,就不可能真正了解这些著作。例如我们要了解毛泽东同志的著作,要了解其中的许多深刻的理论,我们就必须同时学习一下中国近代的历史和中国共产党的历史,要有这些历史的感性知识作基础,才有可能了解毛泽东同志的革命理论著作。” 打个比方,如果教材是讲毛泽东的理论,教师讲课,就要讲中国近代的历史和中国共产党的历史,用感性的知识帮助学生理解和掌握理性的知识。 讲故事是最好的“喻”方式,而很多老师几乎忘记了这种形式。并不是只有孩子才喜欢听故事,初中生,高中生,甚至大学生都喜欢听故事,大道理用小故事来阐述,更容易使人相信而接受。把说教的内容编成故事,把要传授的知识融于故事,可以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