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太平是如何太平?就是《孟子》書裡頭所說的:「人人親其親,長其長,而天下平。」「親其親」是「孝」,「長其長」是「弟」。在《論語》裏頭有記載:或謂孔子曰:「子奚不為政?」子曰:「書云『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於有政,是亦為政,奚其為為政?」所以,孔老夫子認為政治其實就是「孝弟」的推廣。(註37) 這基本上是告訴我們政治故從孝弟人倫而擴充之而所生長出來的,的落實,而這基本上還是大一統的小康之治的家天下。而孔老夫子是要往前再進一步、到達「大同之治」的「公天下」。「公天下」只是一個如堯舜的「恭己正南面」而已,可以想到的是,天下還需不需要國?國與國之間、其實是慢慢的消彌掉了,這裏也可以說是變成了一種接近於文化社區的觀念,這個時候,天子基本上不需要權力,因為這時候是「群龍無首」,大家都是龍,「人人皆有士君子之行」,不需要有個首腦人物,這才是整個儒家所想的理想政治啊!(註38) 「自天子以至於庶民,壹是皆以修身為本。其本亂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 從天子到庶民整個都是以「修身」為本。前面我們說過,「修」是「持守義」,有所持、有所守;持守於「仁」,因為「仁」是「人之安宅」;也可以進一步說,持守於「義」,「義」是「人之正路」。人有一個平安的宅第,那就是人跟人之間有一個真實的同情,那真實的同情就是一個非常寬廣的屋宇。但是孟子說現在的人常常是「曠安宅而弗居,舍正路而弗由。」所以修身是要持守仁義之道,就是守「仁」而持「義」;守,是守在這個家裡,守在一個具有感通所形成的整個天下。(註39)那「仁」是很寬廣的,所以孟子就說:「居天下之廣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達道。」(註40)居天下之廣居是「仁」,行天下之達道是「義」,立天下之正位,整體來講可以理解成「禮」。「壹是皆以修身為本」的這個「本」,是就一棵樹的根幹處而說其為「本」。當我們說「本末」是-通貫為一的時候,則那「本末」是不能分先後的,而「終始」比較起來是能夠分的︷也就是說「終始」是可以從時間上來區分;而「本末」卻不能從時間上來區分;這就好比一棵樹苗一長出來、當下就有本、當下就有末,而那個「本」一直在生長,那「末」也一直在生長,當下就有「本末」。所以,「本末」跟「終始」是不同的。分個「本」,「末」是理論上分,但是「本」、「末」當下就有,是一體。 「其本亂而末治者否矣。」不可本亂而末治,不可能那根幹都壞掉了,樹梢還能長得好。「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其「本」當為厚,而你卻使本為薄;那個「末」本為薄,你反而厚之;如此一來,是不能夠存在的,不應該有的。這意思是說,若要分個「本」與「末」,則這個「本」與「末」的分,其實是著重在本末的通貫為一,也就是「固本培元」;因為固本培元才能枝葉茂盛啊!其所當「厚」者,乃「本」跟「元」也。換言之,其所當厚者,你卻很不恰當的苛薄地對待它,而你又希望這個枝榮葉茂由「薄」而轉為「厚」,這是「未有之也」,是不可能存在的。最後,再特地強調一下:「自天子以至於庶人,壹是皆以脩身為本。」這是就我們形著於生活世界的這個「身」所展開的一個起點,不是「心」,也不是「意」,而是「身」。所以整個中國哲學是強調「調身正心」,並不是「以心控身」。(註41) 孔子紀元2552年(辛巳、西元2001年)四月八日於深坑養晦齋(案:以上原乃《大學》課程上課講詞之一,由許霖園先生依錄音整理,再經由講者刪訂、加標題構成) 註釋: (註1):關於「大學」之來歷及其地位問題、關於「大學」之作者及定本問題、關於「大學」之名義及其內容特質,岑溢成先生曾有清楚而明確的論述,請參見氏著《大學義理疏解》<導論>,頁1-19,鵝湖出版社印行,1991年10月,台北。 (註2):請參見宋.朱熹《四書章句集註》,頁3,鵝湖出版社印行,1996年11月,台北。 (註3):語見《孟子》<告子>上,同前揭書,頁335。 (註4):語見《論語》<述而>第七,同前揭書,頁94。 (註5):語見《老子.道德經》第五十一章。 (註6):語見《老子.道德經》第三十八章。 (註7):關於此,請參見林安梧<歷史與人性的疏通>一文,收於氏著《現代儒學論衡》附錄二,頁281-296,業強出版社印行,1986年5月,台北。 (註8):語見《論語》<為政>第二,同前揭書,頁54-55。 (註9):語見《孟子》<滕文公>下同揭書,頁271-272。 (註10):關於此,請參見林安梧「語言的通貨膨脹與治療」一文,收入氏著《台灣文化治療》一書,頁5-7,黎明文化事業公司印行,1999年2月,台北。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