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关于科学教育 20 世纪初,正是中国以“废科举、兴学堂”为标志的教育大转型时期。在从传统向现代转化的过程中,各种新式的科学科目被列入教学计划,科学教育被正式提到议事日程。为了使科学教育在中国生根、开花、结果,任鸿隽殚精竭虑,不时利用各种场合和机会建言献策,鼓吹科学教育,阐述科学教育之真谛。 早在1915年,任鸿隽就认识到科学在现代教育中的重要地位和重大意义,并在“科学与教育”(pp.61-67)一文中专门论述了这个问题。他表明,科学于教育之重要,久已确立不移矣。其在今日,科学之范围愈广,其教育上之领域亦日增。还顾吾国,科学之真旨与方法,既尚未为言教育者所深谙;而复古潮流之所激荡,乃有欲复前世咿唔咕哗之习。他在详论了科学之定义、科学直接影响社会与个人之行为、科学有益于审美和人生后,得出结论说:“科学于教育上之重要,不在于物质上之知识而在其研究事物之方法;尤不在研究事物之方法,而在其所与心能之训练。”——“科学之真精神”“岂不胜于物质知识万万哉。吾甚望言教育者加之意也。”他后来又一再强调:现今的时势,观察一国的文明程度,不是拿广士众民,坚甲利兵,和其他表面的东西作标准仪,是拿人民知识程度的高低,和社会组织的完否作测量器的。要增进人民的知识和一切生活的程度,唯有注重科学教育。(p.243) 任鸿隽探讨了科学教育之要义和特点。他说:“科学教育之要义,约举之不出二者。一主于征实。科学之所研究者事实也,事实又有真伪之分,不辨事实之真伪,而漫言研究,不得为科学。二主于合理。兹所谓理者,乃事物因果关系条理之谓也。凡不生关系之事物,而牵合之若有因果者,是谓不合理之知识。反之于个事物间,能明其条理,举其因果关系者,是谓合理之知识,亦即科学知识也。他于是得出结论: 故科学教育之特点,一在使人心趋于实,二在使思想合乎理。能既此二者,而后不为无理之习俗及迷信所束缚,所谓思想之解放,必于是求之。所谓科学之应用,亦必于是征之。(p.216) 在1939年发表的“科学教育与抗战建国”(pp.546-552)一文中,任鸿隽集中讨论了科学教育的意义、内容和实施办法。他说:“所谓科学教育,其目的是用教育方法直接培养富有科学精神与知识的国民,间接即促进中国的科学化。科学是二十世纪文明之母,是现代文明国家之基础。已为大家所共知。所以要中国现代化,首先就要科学化,抗战需要科学,建国亦需要科学。”要促进国内的科学化运动,教育方面是一条最重要的途径。这是因为:第一,科学教育可以养成科学的精神,与充实科学的知识。科学教育应当是学校课程的重要部分,这是关于科学的知识方面。当学生学科学知识的时候,又知道了在实验室中这样证实课本内所说的真理与事实,无形中又学会了科学的方法。学生既熟习了科学方法,于是凡事不轻信,不苟且,求准确,求证实,这就熏染了科学的精神。学生经过十数年小中大学里科学教育的熏陶以后,将来无论到哪里,都会利用其已获得的科学知识、科学精神与科学方法,而促进科学化运动。第二,科学教育可以培栽新进技术人才。国内现在急需个行业的专门技术人才,这只有通过严格的科学教育才能训练出来。第三,科学教育可以提高科学文化的水准。无可讳言,目前促进科学文化的力量比较薄弱,这只有用科学教育去充实。把学生的科学程度提高之后,科学文化运动就增添了大批生力军。以后科学在文化运动中,就可以和哲学、文艺、新闻出版等各界分工合作,促进中国之现代化。总而言之,科学教育最利于普及科学精神、方法与知识,最利于产生新进高等技术人员,最利于提高科学文化水准。这是科学化运动的捷径,也是科学化运动的大道。教育家应赶紧负起责任,从速充实科学教育,促进科学教育之发展,以求中国之科学化! 关于科学教育之内容,任鸿隽认为,第一种是普通理科教程,如数学、物理、化学、生物之类,这些是基本科学知识。每个学生无论如何都应该学习,尤其是中小学的理科课程,必须认真教授。这应该从充实教材,增加师资作起。第二种是技术科目,这里面包括农、工、医、水利、蚕桑、交通、无线电等专门学校,以及医院所附设之护士学校等。我们的专科学校太少,培植出来的人才不够用,急需扩充。第三种是社会教育中之科学宣传。我国文盲既多,教育普及程度差,社会上一般人迷信过甚。在许多穷乡僻壤,人们以为疾病是鬼神作祟,甚至许多有崇高社会地位的领袖人物还在相信看相、算命、扶乩等事。这种缺乏科学常识的国民,在现今的世界里是无法生存的。故对于很浅显的一般科学常识教育,其需要应更甚于上述二项。然而,究竟应该如何推进科学教育,使之配合抗战建国事业,以达到克敌兴邦的目的呢?他觉得根本上应该:第一,训练好的师资。要认真提高师资训练班的训练标准,非但注重教材内容,还要注意教授方法。在职中学理科教师也要不忘自我教育,重视自己的教业,时时揣摩教授法。其次,供给好的教材。我们要编好的教本,制好的标本,好的仪器,办好的实验室,没有这几样东西,根本就谈不上科学教育。最后,对于推进科学教育有绝大关系者,就是科学研究工作。这不仅有益于科学本身,而且直接有助于提高师资和编好教材。对此,任鸿隽在它处还有一段话讲得恰到好处:“拿任何一种科学作例,必须自己作过一点独立的研究,然后对于科学的原理和精神,有一个深切的了解,教起书来,自然头头是道,能引起学生的兴趣。”(p.453) 任鸿隽早就洞若观火:中国当时的科学教育,至少有两大缺点。一则专注重科学之传授,而不问科学之研究。一则仅以研究之事委之学校,而不别求直接有效之途径也。(p.283)他进而剖析了科学教育大部分皆属失败的原因:岂不曰讲演时间过多,依赖书本过甚,使学生虽习过科学课程,而于科学之精神与意义,仍茫然有得乎?则试问之今科学教师,何以只知照书本讲演,岂不以彼所从学之教师,其教之也,亦如是则已乎?如此递推,至于无穷,然后知无真正科学家以导其源,欲科学教育之适如其分,不可得之数也。换词言之,即有科学乃有所谓科学教育,而国内学者似于此点,尚未大明了,此一事也。其二则为对于科学之误会,对科学之真意和价值动觉隔膜。(pp.309-310)他还揭示出:“中学及大学教育的过于偏重讲演与课本,都是与科学的精神方法相反的”(p.460)。 科学普及是科学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任鸿隽对此十分重视,他一生亲自撰写和翻译了诸多普及性的科学文字。他内心早就孕育着在科学教育和科学普及中介绍科学的最佳方案: 所谓科学者,非指一化学一物理学一生物学,而为西方近三百年来用归纳法研究天然与人为现象所得结果之总和。故所谓科学者,决不能视为奇技淫巧或艺成而下之事,而与吾东方人之用考据方法研究经史无殊,特其取材不同,鹄的各异,故其结果遂如南北寒燠之互异耳。同时欲效法西方而撷取其精华,莫如绍介整个科学。盖科学既为西方文化之泉源,提纲挈领,舍此莫由。绍介科学不从整个根本入手,譬如路见奇花,撷其枝叶而遗其根株,欲求此花枝发荣滋长,继续不已,不可得也。(p.683) 显而易见,这里的“枝叶”指科学知识和科学应用,而“根株”则指科学方法和科学精神。任鸿隽深知科学普及的难处和重要性。他说,想把一个颇为抽象的科学主题,拿通俗的方式表达出来时,困难是很大的:他或者把问题的中心隐藏起来,只拿肤浅的方面或模糊的叙述给读者,使读者心中发生一种被骗的了解幻象;或者他对于问题说得那么专门详尽,使没有训练的读者,无法了解他的说法,也就没有勇气再读下去。假如把这两类通俗科学文字除去之后,留下来的是何其之少,但是这一点点却是真正难得的、极有价值的东西。使一般人有机会去经验——自觉地和理解地——科学研究的成果和努力,是极端重要的事。每一个科学研究的结果,由几个同行专家拿了起来精研、应用,还是不够的。把知识的整体局限在少数人的中间,将使这个民族的哲学精神失去活泼、生气,同时也将引到精神上的贫乏。(p.649)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