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法篆刻精绝,他从小走的便是中国传统文人的学艺路径;打台球骑摩托,他却是学生眼中不折不扣的“潮人”…… 温润如玉,谦谦君子,他是个“老好人”;但在原则问题上,他从来不惜得罪人,为了阻止陈家祠和西堂拆迁,他顶着“阻碍广东文化事业建设”的帽子四处奔走,甚至直言上书国务院和文化部…… 他好“淘”文物,富于收藏,珍贵文物字画颇巨;却立下遗愿,所有收藏不留给后人,而是悉数捐给博物馆…… 作为古文字学家,商承祚精于描摹,与时俱进,已经成为学界的共识;作为考古学家,商承祚对于楚文化研究的开创贡献也已成为不争的事实。但在这些已经被符号化的成就背后,商承祚的文人风骨和鲜明性格似乎渐渐淡去。 其实,商承祚是个简单的人。无论是谦虚谨慎地埋首书斋做学问还是为不平事奔走呼号,商承祚并非有任何创举,只是一直恪守一个知识分子应有的“本分”,但在那个风云激荡的时代,“慎独”者又有几人?放眼如今,能够做到不为外力所驱者又有几人? 因为纯粹,因为简单,所以伟大。本期世纪学人,带你走进一个真正“慎独”的学者商承祚。 年少时,商承祚的父亲、晚清最后一个探花商衍鎏教导儿子:“严以律己、宽以待人、谦虚谨慎、戒骄戒躁、埋头工作、不为名利、是非分明、从善如流、嫉恶如仇。”这几句话,商承祚记了一辈子,也做了一辈子。 战火纷飞,保护文物四处奔波风餐露宿 “我既非科班出身,又无任何学术头衔,是一个白丁。”在文章《我的大半生》中,商承祚这样写道。的确,翻看商承祚的履历,最高的学历教育是“大学肄业”——22岁时被推荐到北京大学研究所国学门读研究生,只读了一年便接到东南大学的教席邀请,专教甲骨文字。 商承祚一直自嘲“学书不成去学剑,学剑亦不成”,其实他与古文字的缘分早已结下。他哥哥商承祖曾说,弟弟很小的时候就经常将早餐的钱省下来到地摊上购买古字画。当18岁的商承祚告诉父亲决心学古文字时,商衍鎏说:“你学这行是找不到饭吃的,只能做个名士,名士也要生活啊!” 1920年,商承祚去天津拜著名古文字学家罗振玉为师,开始正式学习古文字,一年多以后,21岁的商承祚便写成《殷土虚文字类编》一书,深得王国维赞赏,亲自为书作序,谓“如锡永(即商承祚)此书,可以传世矣!”并称赞其释字“精密矜慎,不作穿凿附会之说”,商承祚也被认为当时最有希望治古文字学的四位后起之一。 少年成名,许多人据此认为商承祚是“天才”。然而,这“天才”却是靠日夜苦读换来的。商承祚自己回忆,那时白天在罗振玉家拓铜器铭文,晚上在伯父家攻读有关《段墟书契考释》的著作,“每晚从9点开始,一直读到鸡鸣”。罗振玉对自己的得意门生有这样的评价,“论聪明,锡永远不如昌泗,但锡永知道自己短处,实事求是地刻苦,将来有成就的还是他。”“商先生最大的特点在于找材料无孔不入,他还会和盗墓的‘土夫子’交朋友,确切了解文物的来龙去脉。”商承祚的学生、中大中文系教授曾宪通回忆。 即使身处乱世,商承祚从未放弃“眼见为实”。1938年12月,时在金陵大学任教的商承祚与刘铭恕等5人前往距成都90余里的新津县调查崖墓群,在一个多月的工作中,从一百多座已被盗过的大小崖墓中,收集到不少遗弃下来的文物,并在墓内椎拓一些带有铭文的拓片。这是一项相当危险的工作,“墓穴口入口仅容一人出入,墓内光线毫无,靠手电筒照明。崖墓掘建近千年,墓内结构松化,不断的塌顶、塌墙。在调查时,墓顶之上的裂石时有下坠,稍有不慎,就有被砸伤或砸死的可能。”晚年再回忆起这段经历时,商承祚依然觉得“令人汗浃”。 1940年下半年,金陵大学令商承祚去湖南长沙收集一批文物以备成立博物馆之用。那时的商承祚恐怕没有想到,这次长沙之行会成为一场一年多的艰难跋涉。商承祚在回忆录中写道:由成都到长沙的路上,旅客稀少,间有土匪抢劫,或散兵骚扰,荆棘塞途,寸步难行,“在长沙环境艰难,时有警报,日寇飞机长飞临上空骚扰,或在市郊投弹,搞得人心惶惶,昼夜不安,还有两次日军据长沙,虽短短数日后主动撤走,但为保护这些文物,我亦两次仓皇携带文物到衡阳农村避难,备尝艰辛。”一年多的艰苦换来了一部著作,对此考古学界评价:“有了《长沙古物闻见记》,世人方知有楚文物。”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