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势磅礴的“品”字牌坊,是万松书院的标志性建筑。 梁祝的“爱情圣地” 跟杭州人提起万松书院,他们几乎都会心照不宣地露出一丝笑容:“这里已经举办了四五十场相亲大会,都是父母替子女去相亲。”原是诵吟学问之地的万松书院,现在俨然演变成了月老祠,这种具有戏剧性的转换并非突然。据传,梁山伯与祝英台朝夕相处、并演绎出一段旷世绝恋的地方便是在万松书院。虽然有人考证出梁祝传说可能早于书院建成的时间,而且它根本就是一个民间传奇,可它却是中国最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 中国的地方文化里处处都驻扎着古老而动人的神话故事,只不过在于来观摩的人是怀着一颗姑且信之的心,还是坚持无神论的刻板态度。在坐车去万松书院的途中,脑子里一直想象着,那该是如何一个书香悠浓而温柔绻缱的地方。 可能幻觉存在的意义就是要被打破。乍一抵达万松书院的门口,簇新的万松门便令人心中咯噔一声:经历过多次重修的万松书院,为了适合现代旅游的需要,入口的台阶竟呈“八”字形建造,左入右出,如此方可快速疏散客流。而花岗岩挡墙主体浮雕展现“梁祝”三年同窗的场景,左右两侧上方则分别浮雕出古代求学和拜师的画面———所谓旅游胜地那种急于表现的媚态简直迎面而来。 “梁祝书房”是来访者都忍不住想要去窥视的地方,在那儿可见到一对衣着古代男装的青年人,一位书生一脸佛相地手握书卷,另一位书生执笔写字,目光中是流不尽的缠绵情意。惟一令人难以抉择的是:这两位分明都是男子的骨骼与体态,完全看不出哪一位是女扮男装。 实际上,“梁祝书房”是毓秀阁的一楼,毓秀阁本是明朝嘉靖四年间建造,“翼以精舍,以待四方游学之士”,也就是说,它是专门用于接待来自各地的访问学者的。试想,明清两代,八股取士之风大盛,原先有研究院性质的书院才渐渐转变成传授八股课艺的讲习堂。虽如此,书院仍然建造了“毓秀阁”这种交流学问的场所,可见一方面,中国人永远都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另一方面表明了即便在八股取士的束缚之下,人们对学问仍然抱有交流与研究的欲望。 2002年,毓秀阁才变成了景点之“梁祝书房”,而且梁祝之乐在书院内缭绕不绝。对于这种近乎粗暴的篡改,只好如此自我安慰:男婚女嫁、相亲做媒自古便是老百姓生活中最大的事情,古代的学问之师们大概也能原谅吧。 可叹孔子成“大帝” 如果以为万松书院现在已经单单演变成了一个相亲之地,当然是一个重大的误解。毕竟,书院是儒家文化的一种载体,“以诗书为堂奥,以性命为丕基,以礼义为门路,以道德为藩篱”。它从明代开始,更是变成为士子们的科举功名服务的地方,学生们在书院里学习经文词赋,“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诱得多少年轻人拼杀功名路。在书院信步,可见到几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上密密匝匝地挂满了红色的卡片。随手打开几张来看,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内容都是“保佑我高考顺利,考上一所好大学”云云。 大成殿是万松书院最核心的建筑之一,取“孔子之谓集大成者”之语意,赞叹孔子的思想已经达到了集古圣贤之大成的至高境界,这里是师生们祭祀孔子及历代儒家先贤的场所。和万松书院的其他建筑一样,这里从明朝开始就屡毁屡建,不下五次之多,名称也多有变化:孔子祠堂、夫子殿、圣殿、大成殿等。 在大成殿内,有孔子及其“四配”的木雕坐像,所谓“四配”也是儒学的代表人物:亚圣孟子、复圣颜子、宗圣曾子、述圣子思。这里的孔子被打扮得跟玉皇大帝似的,完全不同于常见的布衣孔子像。据说它是以山东曲阜大成殿中的孔子像为母本建造的,而那个孔子像是在1982年用了48.5万元和黄金48两重塑的。 古代服装的纹饰是有鲜明等级区别的,一查史料,得知此处的孔子是身着十二章之服,头戴十二旒之冕,手执镇圭。而十二章之服是天子之服,诸侯必须递减地使用纹章(图案),孔子为什么会被有些人装扮成这样?不得而知。但毋庸置疑的是,眼前的孔子模样绝非当年在万松书院诵读经书的学子们参拜的孔子。 在刚刚准备抬脚离开那满脸精明俗气的孔子像时,不知从哪里过来一位中年的先生,携着他的游伴,托人照相:他站到孔子像前,一手搭着游伴的肩膀,一边歪着脑袋,兴高采烈地举起两根手指,摆了个“V”的造型,还嬉皮笑脸地喊出一句:“YEAH!”或许,这便是常言的“中西合璧”? 山水以怡情养性 虽然万松书院一直是被杭州定位为一个以文化取胜的场所,历史上也有在此书院读过书的袁枚、讲过学的王阳明为其撑门面,但是眼前那些假悻悻的古代楼阁与雕像,无一不暴露出此地已然沦为急功近利的人造景观。 尽管如此,毕竟是“天地无仁”,无论人们如何将其主观价值强加到历史文物头上,山、水与草木都是没有感情地从古向今绵延而来。信步而行,仍然会令人止不住地艳羡江南才子们竟有如此美景来伴读,怎可这般奢侈? 万松书院以“万株松树青山上,十里沙堤明月中”得名,虽然现今只剩下些许松树做点缀,但整个书院仍然是郁郁葱葱地淹没在绿阴里,而且它三面环山,西有西月崖、芙蓉岩、圭峰、石匣泉,端地是奇石嶙峋、古藤虬结,绿意从山坡上倾泻而下,穿越书院的空墙,直降落到那诵读圣贤书的地方。 万松书院更得天独厚的是它的一面环水,旁边即是“浓妆淡抹总相宜”的西湖。站在书院的高处往下凝望“烟波之浩渺”,不禁怀想:“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中国诗书文化是强调风雅颂赋比兴的,而自然山水才是养气立志之所在。 而今,历史只存于碎片之中,“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万松书院内再无修身怡情的古拙浩天之气。到书院的那天,已近五一黄金周,院内却仍旧冷静寥落。 独在一处空地上,有八九位老人,或对坐打牌,或临水池发呆,或有一搭无一搭地闲聊。微风徐徐而来,令人顿生浓浓倦意。只见一位老伯,面容安然地侧躺在石板上,周围三把竹椅配合得极为科学,一把搁腿,一把用来搭手,还有一把防他从石板上落下,起保护作用,一见便知是长期摸索之后的发明创造。 ■背景 杭州四大书院 杭州书院 兴起于元代,明末至清代达到鼎盛阶段。最为著名的有万松书院、崇文书院、紫阳书院和诂经精舍,称为杭州四大书院。万松书院始建于唐贞元年间(785-804),当时名报恩寺。明弘治十一年(1498),浙江右参政周木改辟为万松书院。明代理学家王阳明曾在此讲学。清康熙帝为书院题写“浙水敷文”匾额,遂改称为敷文书院。现遗址尚存有“万世师表”四字的牌坊一座和依稀可见“至圣先师孔子像”的石碑等物。 崇文书院 始建于明万历二十七年(1599年),位于西湖跨虹桥西。明朝巡盐御史叶永盛每逢春秋公务之闲暇,召集徽州籍子弟聚于跨虹桥西的湖面画舫中,现场出题考课,然后命各舟荡漾分散,称为“舫课”。叶永盛调离之后,徽商在跨虹桥西建院舍,称“紫阳崇文书院”。清康熙四十四年,康熙南巡,题榜“崇文”,遂更名为“崇文书院”。今已不存。 紫阳书院 始建于康熙四十二年间(1703年),由两浙都转盐运使高熊征及盐商汪鸣瑞等捐资建造,初名“紫阳别墅”,主要招收商人子弟。咸丰十一年(1861年),院舍毁于战乱。同治四年,得以重建,更名为“紫阳书院”。其遗址为杭州紫阳小学原址。 诂经精舍 嘉庆六年(1801年),由浙江巡抚阮元在原《经籍纂诂》编纂之地创建,阮元在《诂经精舍记》中认为:圣贤之道存于经,经非诂不明。遂将书院更名为“诂经精舍”。现已不存。 作者:刘晋锋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