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午道边的陕西长安县侯官寨村举行一年一度的游神活动,由于地处深山崇岭之间,秦岭古道边的许多地方像孤岛一样保存了一些古代文化的标本,成为文化研究的活化石。 我在汉中盆地已生活了半个世纪。在我10 岁左右,全家离开城市,落户于陕南乡村。村后不远便是巍峨绵亘、隔断云天的秦岭,距被专家们誉为“蜀道之始”的褒斜古道仅数华里。我曾在紧临谷口的褒河中学读书三年,之后务农,割柴、伐木、拉车、筑路,也不知在褒谷中奔波了多少个晨昏,在古道沿线的将军铺、褒姒铺、青桥驿、马道驿、武休关、画眉关食宿了多少回次,至今那些驿道古镇的风光仍历历在目。 秦岭西起甘肃临洮,东抵河南伏牛山地,横亘东西1600余公里,南北数十公里到数百公里的山体不仅阻隔了关中与汉中、安康、商洛的交通,实际上也阻隔了陕甘、中原与四川、湖北乃至整个大西南的交通。但是,我们的祖先不畏艰险,很早就开始探索这条山脉的南北通道。从在汉中、安康和商洛地区发现的各种文化遗址和出土的铜鼎、编钟、陶瓷等可推断,在早期人类文明阶段,秦岭南北的人们就越过崇山峻岭,有物质与文化的交流。虽然现在还不能找到最早的秦岭山里古道的遗迹,但是我相信“践草为径”的古人一定会沿着自然形成的沟壑、山脊选择便捷的道路。 不同历史时期的先民们在秦岭山中开凿的古道有褒斜、傥骆、子午、金牛、武关等十余条,这些道路基本都是沿着南北向河谷行进的,后世的公路也基本沿着古道开凿。 秦岭古道旁保留了大量历史遗迹,张良庙地处褒斜道附近,两千多年前西汉开国名臣张良选择这里作为隐居之地,后经历朝翻修重建,形成规模宏阔、极富历史文化意蕴的古建筑群落。 周幽王时“一笑千金”、“烽火戏诸侯”的褒姒的故乡为秦岭之南的褒国,周幽王的国都镐京在今天长安县斗门镇附近,两地相距数百公里,说明险峻的秦岭并不能隔断人类的交往。《尚书·牧誓》写到“武王代纣,蜀亦从行”,说明居于秦巴之南的蜀人曾经参加牧野之战,所走的道路正是古褒国境内的褒斜道。武王伐纣的时间在3000多年前,也就是说那个时候秦岭山里已经有了可行军的大道。 1967年,在原褒城县所属的今勉县老道寺出土了一件西周“师父鼎”,纹饰形状与宝鸡岐山出土的西周鼎属同一类型。我当年务农时,曾参与过一次古墓挖掘。当时生产队修仓库,在田里取土,挖到将近两米深,突然出现巨型砖块,有经验的老人说可能是古墓,幸而村大人多,不乏有见识者向上面汇报,汉台博物馆立刻来了人,认定是汉代古墓,挖出许多青铜器与陶器。印象至深的是一座四合院落的住宅模型,文物专家说与关中出土的文物相似,足证两地早有交往。 《史记》记载:“栈道千里,通于蜀汉,使天下皆畏秦。”这是目前看到的关于秦岭山里栈道的最早记载,说明在战国时秦岭山里已经有了很成熟的道路。关于秦岭南北道路的开通,编辑于宋代的《太平御览》记录了一个算是笑话的故事:“秦惠王时,蜀王不降秦,秦亦无道出蜀。蜀王从万余人传猎褒后,卒见秦惠王。惠王以金一筒遗蜀王,蜀王报以礼物,礼物尽化为土。秦王大怒,臣下皆再拜稽首,贺曰:土者地也,秦当得蜀矣。秦王恐无相见处,乃刻五石牛,置金其后,蜀人见之,以为牛能大便金。蜀王以为然,即发卒千人,领五丁力士拖牛,成道,置三枚于成都,秦道乃得通,石牛之力也。后遣丞相张仪从石牛道伐蜀。”按照这个故事的说法,关中通过秦岭到四川的道路是人们拉着五头石牛拖开的,这无疑有点戏谑的意思。但任何民族的史前神话都蕴涵着古代先民活动的踪迹,不至于完全空穴来风。 据1979年四川青川县出土的秦武王二年(前309年)更修田律的木牍记载,早在公元前11世纪,西周就对全国道路作了科学严谨的规划,把道路与城市、水利、耕地结合起来,综合治理,整齐中富于变化,达到了完美的程度,充分展示了礼仪之邦的高度文明。 事实上,古代的道路除调动军队,输送粮草,交流贸易之外,还具备着更多功能,最重要的便是邮传作用。孔子说:“德义流行,速于置邮而传命。”就是说,文明礼貌、道德讲章也得经过邮驿传递下去,让人民都知道该怎么办才行。可以说,没有完备发达的交通邮驿,王命无法下达,政令不得统一;再如边关告急、官吏任免、灾民救济、赋税输送等等便统成一句空话!(王蓬)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