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世纪八十年文化大讨论的时候,人们常常讨论的一个问题,就是人和动物的根本区别在哪里?怎样界定“人”?实际上,在儒家的典籍《礼记》中早就讨论过这个问题。人与动物的区别是什么?《礼记》说:“人之所以为人,礼义也。”人懂得礼而动物不懂得礼,《礼记》还说:“鹦鹉能言,不离飞鸟。猩猩能言,不离禽兽。今人而无礼,虽能言,不亦禽兽之心乎!”人如果不懂礼,就是衣冠禽兽、会说话的禽兽。所以《礼记》又说:“是故圣人作,为礼以教人,使人以有礼,知自别于禽兽。”儒家认为,人与动物的差别是懂不懂礼,举手投足是不是体现出礼的精神。《礼记》说:“礼也者,理也。”“礼也者,理之不可易者也。”礼的精神所体现的,是一种不能改变的一种道理,只有固守这一点,才算得上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一个大写的人。 在儒家的眼中,礼又区别文明与野蛮的标准。唐代学者韩愈在他的一篇非常著名的文章《原道》中曾经非常深刻地谈到这一点。孔夫子用“六艺”教学生,其中有一部叫《春秋》,原本是鲁国的史书,写得非常简略,猛一看,看不出什么深奥的问题来。孔夫子为什么要把它作为教育学生的教材呢?据《史记·太史公自序》,司马迁曾经与上大夫壶遂讨论过这问题,司马迁认为孔子的意思是要人们懂得“防微杜渐”的道理,因为乱臣贼子的出现都是有一个过程的,要懂得防范。 韩愈不太同意司马迁的说法,认为孔子作《春秋》,是因为春秋是一个文化碰撞非常激烈的时代,周边的夷狄与中原发生了非常频繁的军事冲突。韩愈认为,军事冲突从本质上讲是文化冲突。在彼此的冲突中,文化发生了转换,有些夷狄之邦发现中原的礼仪很先进,就模仿和学习;而中原的某些诸侯却向往夷狄的文化,也在模仿和学习。而这两种学习的性质是完全不同的,它的要害在于,是落后文化向先进文明靠拢,还是相反。韩愈认为,孔子修《春秋》,是要严夷夏之别,夷夏之别的根本是在礼。韩愈说,中原的诸侯转而用夷狄之礼,那么,我们就要把你“夷狄之”,就是把你当作夷狄来看待,不再认为你是中原的一员。相反,你原本是夷狄之邦,但转而使用了我们中原的礼法,认同了我们的文化,我们就要“诸侯之”,把它看作是中原大家庭中的一员。韩愈的说法没有种族歧视,唯一的标准是文化。他认为,春秋时期中原与周边四夷的冲突是文化冲突,就是先进文化和后进文化的较量,是让历史走向进步,还是走向倒退的大问题。这才是孔子修《春秋》的深意之所在。 中原文化代表了当时亚洲最先进的文化,我们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文化传统,人民有非常好的文化修养,这就是礼仪文明。韩愈在《原道》中讲的道理,我们千万不能忘记。现在有些学校也在讲授一些礼仪课,但它的目的非常清楚,就是将来你去求职,如果不注意礼仪,就会被人家刷掉。所以,你只要学习了礼仪,求职时就可以过关了。为了这样的目的来开礼仪课,貌似有理,但从根本上来说,则是不对的。中国古代的礼仪是以修身作为基础的,《礼记》说,只有“德辉动于内”,才能“理发诸外”,你内心树立了德,德辉动于内,表现在行为上才是合于理的礼。所以,我们强调礼要和修身结合起来,如果离开修身,行为即使中规中矩,也不能叫礼,而只能叫仪。鲁昭公到晋国去访问,到达晋国的郊外,晋君派大臣去迎接他,称为“郊劳”。迎接的仪式从郊劳开始,步步为礼,极其复杂。鲁昭公居然一点都没做错,晋国人看了佩服的不得了,说他真懂礼呀!晋国一位叫女叔齐的大夫说,他哪是懂礼呀,他做的不过是“仪”罢了。礼的根本是要治国安邦,而他国内的政治非常混乱,还到处欺骗大国,凌虐小国,喜欢乘人之危,灾难将要降临在他的头上,却浑然不知。他不知将精力放在礼的根本上,却屑屑于礼仪的末节,这样的人怎么能够懂礼呢?女叔齐的话很有道理。所以,礼是以内心的德作为基本前提的,否则就是做秀。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