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景帝命礼部提出迎接、朝见太上皇的仪注。礼部很快订出迎接方案。议上,景帝传下旨来:以一轿二马迎于居庸关,至安定门易法驾。众廷臣见迎接之仪如此菲薄,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户部给事中刘福等上言:“礼贵从厚,不宜太薄。”景帝听完不快,只说太上皇帝在书信是这样说的,希望礼仪从简。群臣当面不敢再说什么,此事就这样定了。 英宗八月初二自也先驻地出发,十四日至居庸关。十五日,一轿二骑俏然进入安定门。路人漠然注视,不知轿内坐的竟是北狩一年的太上皇。关于朱祁镇兄弟如何相见,《明史纪事本末》渲染说二人嘘寒问暖,彼此谦让了一番。《明实录》则只有一句“帝迎见于东安门,驾入南宫,文武百官行朝见礼。”礼罢,南宫大门悄然关闭。往后的整整7年,英宗再没有走出过南宫一步。 十 景泰三年,英宗的儿子太子朱见深被废,代之以景泰帝的独子见济。次年,见济天亡,这似乎给英宗带来一线希望,但随后上书要求复储的官员均被下执,礼部侍郎章纶,御史钟同因此被视为南宫同党,杖责而死。景帝对来自南宫的任何微小动静都会大生猜疑。御用监少监阮浪侍上皇于南宫,受赐镀金绣袋与镀金刀,阮浪又转赠好友宦官王瑶。此事被锦衣卫发现,阮浪、王瑶即被杀。南官大门终日紧锁,每天的膳食皆从门穴中递进。如此严密的防范仍不能使景帝完全放心,最后下令伐尽南宫树木,以防有人逾越高墙,与太上皇取得联系。 到了景泰八年正月十二,景帝带病参与祭祀,结果病情加重,卧床不起。武清侯石亨、都督张辄,太常卿许彬、左副都御史徐有贞以及原王振门下太监曹吉祥等人开始密谋拥立太上皇。而且石亨是德胜之战的功臣,职位相当于京都卫戍司令,有他参与,事情基本无碍。元月十七日凌晨,石亨、徐有贞率兵千人,控制了长安门,东华门。一行人将南官大门撞开,跪倒在英宗面前,同声高呼:“请陛下登位。”英宗被搀扶登荤,一行人立即赶往奉天殿。殿下的守卫大声喝止,英宗高喊:“朕太上皇帝也。”守卫只得唯唯而退。 十七日早朝时分,按照惯例,百官于五更前即在午门外朝房等待。忽然宫中钟鼓齐鸣,官门大开,徐有贞高声宣布太上皇帝已经复辟。目瞪口呆的公卿百官此时无从选择,在徐有贞等催促下整队入官拜贺。物换星移,风云突变,时隔九年之后,英宗英宗终于再次端坐在奉天殿宝座上,重新成为了大明主宰。这一年,他3l岁。 就在英宗登奉天殿行即位礼时,奉天殿的呼声巳传入景帝耳中,最初他惊问“是于谦吗?”俄尔得知英宗复辟,只说了声说:“好,好!”(《明史纪事本末 卷57》)当天,英宗传旨逮捕兵部尚书于谦、吏部尚书王文。改景泰八年为天顺元年。二十二日,杀于谦、王文。二月初一,废景泰帝仍为郕王,迁往西内。十九日,郕王薨于西宫,时年三十,以亲王礼葬于西山。成化十一年,复帝号,称恭仁康定景皇帝。 景帝死因于正史不载,只暗示是病死。但明人陆钺的笔记《病逸漫记》说:“景泰帝之崩;为宦官蒋安以帛勒死。”此为民间的一种说法。《明史本纪十一》对其的评价还算公允:“景帝当倥偬之时,奉命居摄,旋王大位以系人心,事之权而得其正者也。笃任贤能,励精政治,强寇深入而宗社乂安,再造之绩良云伟矣。而乃汲汲易储,南内深锢,朝谒不许,恩谊恝然。终于舆疾斋宫,小人乘间窃发,事起仓猝,不克以令名终,惜夫!” 不能不提及于谦。作为景帝最为依仗的重臣,又是“国防部长”,他的命运在英宗复辟的时候就已注定了。于谦是尽忠报国之士,但也过于书生气,更不善权术。“谦性故刚,遇事有不如意,辄拊膺叹曰:‘此一腔热血,意洒何地!’” 于谦做事不避嫌怨,不避风险,一心在污浊的政治现实中独树一个清洁的形象,同时这也造成他个人的孤高不群和官员们对他的误解和疏离,“比寇初退,都御史罗通即劾谦上功簿不实。御史顾躭言谦太专,请六部大事同内阁奏行。谦据祖制折之,户部尚书金濂亦疏争,而言者捃摭不已。”此外,宣宗赏识、景帝倚重,政治上的大用和为官的清廉让他充满了道德优越感,使他成为一个严厉的道德设计人和律法者。“视诸选耎大臣、勋旧贵戚意颇轻之,愤者益众。又始终不主和议,虽上皇实以是得还,不快也。” 于谦追求政治的纯洁性,显示出不切实际、不计后果的激进倾向,和自以为是、刚愎自用的刻薄态度。比如对待瓦刺,他坚决反对任何形式的议和,以至英宗归国之后,明与长城以北基本断绝了往来。他不顾大局,力主北伐,“谦以上皇虽还,国耻未雪,会也先与脱脱不花构,请乘间大发兵,身往讨之,以复前仇,除边患。帝不许。”对待功臣他奖赏很薄,认为“国家多事,臣子义不得顾私恩。”所以石亨虽为他破格提拔,委以重任,却虽“总兵十营,畏谦不得逞,亦不乐谦。”以至到了后来,众人都觉得皇帝“宠谦太过”。而他支持迎回英宗,也是出于道德考虑,而无政治远虑,终酿杀身之祸。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