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来早 三、日暮东风啼怨鸟 唐穆宗的过早下世是他的儿子唐敬宗不得不在一个对官僚制帝国和宫廷政治都还懵懵懂懂的年纪就开始了自己的帝王生涯。连《旧唐书》也认为“彼狡童兮,夫何足议”。两年的短暂时光就象是长庆一朝的自然延续,问题都是老问题,只不过程度更严重罢了:文官集团的倾轧更加赤裸裸地展开;藩镇更加跋扈;甚至市井,也嘲弄起朝廷来了--长安染坊的染工张韶竟然荒唐地聚众闯宫,将敬宗撵得仓皇逃窜……这是一个可笑和可悲的年代,落日下的长安暮色四阖。 这个少年最终死于暮色掩护下的一次谋杀。宦官刘克明怀疑自己与董淑妃偷情的丑事被敬宗发现,于是铤而走险,在一次唐宫夜宴的时候对皇帝下了毒手。 文官与宦官共同拥立唐文宗即位。他是敬宗的二弟,却比敬宗更懂得负起责任。文宗在深陷牛李党争的文官集团中寻找着自己可以信赖的势力。于是,文官精英们纷纷从天南海北回到了长安--牛李二党的参杂并进构成了那个时代政治的一大景观。 对比长庆元年,无论是李德裕还是牛僧儒、李宗闵,牛李两党党魁的根坻都更加难以撼动了。资历和经验,再加上多年苦心经营,使他们成为人们必须仰望的人物。随着党魁们相继成为宰相,更多的中高层文官身不由己地将自己的命运与李党或牛党结合在一起,板结成坚固的一块。文官集团派系日益稳固。即使按李德裕自己的估计,朝士中结为朋党的也达三分之一。更何况,李德裕口中的朋党当然仅仅是指牛党而已。从悉怛谋事件到杨虞卿、郑覃等人的人事变动,两党以硬碰硬,将自己最冷最嶙峋的一面呈现给对方。在整个太和朝,李德裕、李宗闵们双峰对峙,使文宗无法依靠他本来应该依靠的文职官僚集团和他们所拥有的政治资源来实现复兴的政治理想。除了颓然哀叹 “去河北贼易,去朝廷朋党难”外,李涵还能如何?他开始更多地依靠权术去控制他的文官集团;他变得日益相信阴谋的力量,相信那些更加不值得相信的人:一个是翼城人郑注,一个是流人李训。 他们是小人物,他们更是小人!因此他们没有道德上的禁忌,急于事功又不讲究程序。连续放逐三位宰相使他们声震天下;随后利用宦官派系矛盾,借刀杀人,在短时间内将高层宦官相当彻底地清洗一遍。可是,当他们在“甘露之变”中试图动用武力最后解决宦官时却失败了。被阴谋激怒了的宦官率领神策军对文官们进行了疯狂屠杀。在元和宫变中漠然地充当看客的文官们现在惊恐万分地发现:在宪宗被弑十五年后,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命运终于落到了他们自己头上。 《资治通鉴》所谓“自是天下事皆决于北司,宰相行文书而已”似乎值得商榷,宦官们在随后的会昌和大中两朝还要先后受制于李德裕和宣宗。但是,宦官们参政制度化的趋势将继续下去:一个以枢密院和中书门下政事堂、翰林学士院为中心的新决策框架稳定下来;护军中尉开始列席延英会议;宣徽院及鸿胪礼宾使、如京使、翰林使、学士使、閤门使和武德使等内诸司使已然建立起上下统属的职官系统,分割原本属于省、寺的权力。甘露之变并未成为宦官公开专政的开始。但是,将会有很长时间人们不会再象文宗那样,考虑以非常手段解决宦官问题了。 作为郑注、李训的同谋,文宗侥幸保住了他的性命和帝位。可是,生不如死的苦痛和无穷尽的哀伤将伴随他度过最后五年。 接替文宗的是穆宗的另一个儿子唐武宗。经历了文宗时代诸派参杂并进的扰攘后,王朝对一个坚强中枢的需要是如此迫切。武宗为自己选择强有力的合作者--李德裕。他给予李党以最大限度的信赖。所以,会昌一朝是李党秉政,对帝国的命运全面负责的五年。 作为历史上最能干的宰相之一,李德裕上任伊始就显示出卓越的才干。当十余万回鹘部众在黠嘎斯部落的驱逐下涌入阴山之南时,帝国面临着严峻的形势。李德裕一方面试图使回鹘重返斡耳朵八里,另一方面从容不迫地着手规划即将到来的战争。会昌三年春,随着回鹘大军逼近振武,最后决战已经无可避免。河东、振武、卢龙大军与天德军、内地奉命驰援诸部及契苾、沙陀、吐谷浑骑兵在朝廷的协调下破回鹘于杀胡山。很久没有这样的胜利了;在胜利以外,杀胡山之役还别有一种鼓舞人心的东西:正如我们所见,长安正重新变得稳妥、有效率,并且十分坚强。在对王朝来说更加利害攸关的藩镇问题上,这种变化有立竿见影的表现。会昌元年九月癸巳,卢龙兵变。幽州局势风云姽谲时,李德裕耐心地作壁上观,静侯合适的人物和时机。朝廷战略性拖延不仅避免了短时间内连续变更任命的尴尬,而且使藩镇的将领们认识到:没有中央的正式任命,他们的统治将因缺乏合法基础而处在高度不稳定状态。态度恭顺的张仲武控制幽州后顺利地得到了长安的认可。作为回报,张仲武和他统治下的卢龙相当长时间里在灭回鹘、灭佛等诸多问题上给予长安弥足珍贵的支持。当刘稹试图把泽潞变成又一个可以世袭的领地时,李德裕果断出手,讨伐泽潞。就连河北三镇也被动员起来了。朝廷取得了对藩镇的最后一次胜利。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