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荀彧、荀攸、程昱与曹操的巧妙周旋 郭嘉亡于易州之后,曹操追魂的哭声必然让荀彧、荀攸、程昱毛骨悚然,这使他们不得不团结一致、加紧行动。不过与郭嘉飞蛾扑火拖垮曹操筋骨不同的是,他们采取了用糖衣炮弹腐蚀、消磨其意志的方法。乘着辽东凯旋之兴致,他们一块儿怂恿曹操劳民伤财修筑铜雀台。而曹操果然也没有了“天丧吾也”的危机感,很快就玩物丧志,产生了“他日台成,足可娱吾老矣”的衰老和颓堕之态,直到赤壁前线还在意淫说:“如得江南,当娶二乔,置之台上,以娱暮年”。(《铜雀台赋》还为诸葛亮智激周瑜、促成孙刘联合提供了“二乔”的文本依据:“揽二乔于东南兮,乐朝夕之与共。”) 这其间三谋士的配合关系是,程昱先劝曹操说:“北方既定,今还许都,可早建下江南之策。”趁曹操迟疑之际,荀攸马上带他仰观天文,只听见曹操装模作样地说:“南方旺气灿然,恐未可图也(表明刘表的身体还不太坏)。”荀攸的目的就是让曹操混淆对手,忘记刘备。刘备此时还没有地盘和名位,天上当然也就没有对应的气象,而且这个观察时点也是由荀攸先期选定。接下来荀攸便顺势制造了地下宝光和铜雀的帝王吉兆。(《三国演义》中没有宿命思想,神鬼要么出自人造的假象,要么出自主观的想象……笔者另文一一论证。) 一切铺垫就绪,荀彧才出来说:“大军方北征而回,未可复动。且待半年,养精蓄锐,刘表、孙权可一鼓而下也。”这一有悖军事常理的提议显然又是与郭嘉、程昱、荀攸一气呵成的连续组合拳,决不可能是出自久经沙场的荀彧的本意。第一,谁都知道刘表不是曹操的对手,真正的对手是刘备。而坐等“不久于人世”的刘表死去就相当于坐看刘备兴起。第二,敌人应当各个击破,不可同时对付两个,这会逼迫二者联手,徒增变数。事实上如果曹操不是屯兵赤壁,对孙刘两方都构成了威胁,他们就不会联合。第三,当时曹操刚刚取得了北方大捷,刘表又是不中用的“坐谈之客”,所以宜将剩勇追穷寇,这才算得上是“一鼓而下”。 然而,荀彧又在郭嘉有意拖延的基础上一拖再拖。看得出,这里三位谋士又是正反唱和的关系,只是此刻荀彧顶替郭嘉成了主角。荀彧当配角时是信誓旦旦要杀刘备,当主角时又小心翼翼护着刘备。他的演技丝毫不逊于曹操,不过演的是智谋。此后他便不再滥用自己的权威,变得寡言少语了。 短短几个月的声色犬马和皇帝春梦,曹操就从一名勇往无前的战士变成了外强中干的懦夫。赤壁之战开局即不利,水战败给甘宁,雾战又被诸葛亮草船借箭,但曹操却不敢表露自己的胆怯和心虚,还沉浸在取荆襄兵不血刃以及破新野、樊城零伤亡的快感中,认为东吴只是在不识时务地局部挣扎,只要随便派个人去做形势教育工作即可和平演变。所以他一会儿派腐儒雕虫蒋干去说降周瑜(且二过江东,先致蔡瑁、张允被冤杀,后致庞统登门入室),一会儿寄望庞统去说降周瑜身边的谋臣。曹操在偷鸡不着反蚀几把米之后,非但没有警觉,还继续听取荀攸的恶意谏言,派两只菜鸟蔡和、蔡中去诱降。曹操的想法越来越直白:你们东吴连刘表都打不过,就更不是我的对手了,还是赶快配合我改变以往残暴好战的形象,成为你们的“仁慈之君”吧!终于,在曹操望眼欲穿之际,阚泽和黄盖翩然而至。 谁都知道,不战而屈人之兵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理想境界,一般只作为战争前期的辅助手段,所谓“用武则先威”,一旦无效就当果断攻城。试看孙皓垂手站立在司马炎面前还敢说:“臣于南方,亦设此座以待陛下。”人之不肯屈膝的本性可见一斑。首选攻城本来也是法家的家训,但曹操由于雄性荷尔蒙下降、帝王激素窜升,所以失去自我,将攻城与攻心本末倒置了。成日陶醉在“……灭袁术、收袁绍,深入寨北,直抵辽东,纵横天下,颇不负大丈夫之志也。”从他这些下意识的念叨也可以看出,他的“煮酒论英雄”不过是通过抬举以试探刘备而已,从那以后他再就没把刘备当回事了。 曹操一方面想做仁君,另一方面却又连小臣刘馥都容忍不了,在横槊赋诗时倚酒将他刺死。(仅因直言诗句不吉:“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无枝可依”。)如此类推,曹操还能听得进程昱、二荀的逆耳忠言吗?幸好三位谋士先知先觉,提前疏远了曹操,不然早已死无葬身之地。再类推,曹操一旦当了皇帝会怎么样呢?所以他的劝降战略不过是“王莽谦恭未篡时”。 想当初官渡之战郭嘉是“十胜十败说”,荀彧也是三番五次谏议曹操坚持到最后。世事难料,转眼间主、臣就从互助互信变成了互离互弃。这就是不可抗拒的对立统一规律。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