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庆幸不期然间留下了这4面明代面具,而且均为旧漆,色彩古拙,饱含着淳厚的历史积淀。看到它们,便使人联想到当年那金戈铁马的历史。 齐二故乡的意外收获 齐二是安顺地区最负盛名的清代民间面具雕刻艺人,他大约生活于清嘉庆至光绪年间(约1796—1886)。在安顺农村,上年纪的戏友都能说出“齐二”这个名字,并且能讲述一些关于齐二的种种传说。有人说齐二轻易不雕脸子,必须主人用瘦肉和炒米煮稀饭伺候才肯动刀。也有人说有一次他雕了两面关羽面具,一面龙盔,一面凤盔,雕得太好了,旁边的人无意说了句:“留点给后人做吧,不要一个人做光了。”他听后便将两面脸子一齐劈掉。还有人说齐二为夏官堡雕的一面楚霸王脸子,戴起来表演的时候,似乎眼睛会盯着人看……总之,齐二在安顺农村近乎神人了。 齐二的故乡西屯坐落在安顺市西秀区东南角,对于这个久负盛名的村子,我是心仪已久的,常常惦记着去看看。机会终于来到了,我在去石头寨采访的时候,转道来到了这里。 西屯同安顺地区的其他村子一样,多半是泥土和石板砌盖的房子,石板铺就的小巷,把村里的家家户户串联起来。小小的400来户人家的村子,就有三堂地戏:方街跳《大破铁阳》,陈街跳《薛丁山征西》,李街跳《二下南唐》,看来这里是一个传统的地戏之乡。虽然齐二没有后人,他的面具雕刻技艺没有承传,但西屯的面具雕匠也不少。我当时见到的就有李大芳、杜光志、方洪礼等数人。在他们的帮助下,我受到了专门为我开箱的特殊礼遇,饱览了西屯所有的三堂脸子。 在众多的面具中,我特别留意有没有齐二的作品遗存,但并没有发现。看着我心有不甘的样子,一位雕匠回自己家中把他保存多年的一面老脸子拿来了。这是原先他们跳《隋唐演义》时的程咬金,属于老武将脸子,虽然胡须已经脱落,但安放胡须的孔还在,两眼炯炯有神,烈焰眉高高挑起,神采飞扬。同其他地方齐二的面具一样,其形制相对较小,轻巧实用,正处于明代小面具向近代较大面具过渡的阶段。 见我喜欢,雕匠很爽快地要把它送给我。我坚持要给钱,他怎么也不肯收,我只好向另外购买了几面新雕的面具,才心安理得地把这面脸子捧回家。 在周官屯我们曾经历险 周官屯是个当之无愧的地戏面具之乡。一个200来户人家的村寨,不但拥有两堂地戏,而且专门从事面具雕刻的世袭匠人20年前就有十来户,共计二三十人之多。周官屯面具的历史可以追朔到明代初叶,征南大将军傅友德的大本营就驻扎在周官屯旁边的乍陇大寨。试想当年这支军队进入贵州的时候,不仅带来了古老的地戏,而且一定会同时带来制作面具的艺人。虽然周官屯在明代是否有专门的雕刻作坊现在已经无从稽考,但可以确认的是,清代这里面具制作十分昌盛,像胡金廷、胡开清等都是周官屯清代著名的面具雕刻艺人,他们的技艺一直影响到现代。 在一个盛夏的傍晚,我又一次来到周官屯,找到雕刻艺人胡永发家。胡十分热情,杀鸡招待我和同来的马正荣老师。由于白天走路很疲倦,加上聊地戏谈得很晚,我们躺下就沉沉地进入梦乡。睡到半夜,被一声轰隆巨响惊醒,原来是夜里倾盆大雨下个不停,把胡永发家的石板房冲出一个大洞,石板从屋顶掉下来,正好砸在我们头上的二层楼板上。胡水发进入我们睡觉的房间,神情镇定但十分凝重地对我们说:“得换个地方睡觉。” 于是,我们稀里糊涂地跟着他来到另一个房间,也是稀里糊涂地睡到天亮。等到一觉醒来,我们发现睡觉的医子里堆满厂制作面具的木料,有的已经制成了毛坯,有的则完全雕刻成形了,还有的正在着色上漆。整个屋子虽然杂乱,却十分自然和谐。我和马老师禁不住拿出相机.拍个不停。 在周官屯,我大开眼界,第一次看到了地戏面具头盔上的星宿装饰。地戏中的许多角色都是天上的星宿下凡,如罗成、薛仁贵、郭子仪。杨六郎是“白虎星”,岳飞和秦蚁宝是“人鹏星”等。通常情况下,地戏而具会以一个星宿的头部来象征该星宿,但在周官屯,我们看到的㈠虎星已经不仅仅是一个虎头,而是雕刻成全虎,非常别致。金兀术的“亦须火龙星”标志应为一条旭,但为了与头盔上的尼纹有所区别,艺人把代表“星宿”的龙直接雕刻在鼻梁上,直逼头顶,结构诡异,有的雕匠为突出“火龙星”的标志,除在鼻梁上刻有整条的龙纹外,竟然还在面具的脸部再雕刻两个甚至四个龙头,使而具显得神奇怪诞…… 虽然发生过那惊险的一幕,但周官屯一直深深地吸引着我。二十多年前刚左的时候,胡少南、胡济先等老一辈民间艺人都还健在,我泉眼看他们雕刻脸子.为他们照相,收藏他们的作品。如今,他们都已经作占了,留给这个世界的,仅仅是他们精心雕刻的面具。当年正处中年的胡永发、周祖本等人,现在已经步人老年。不过他们的儿孙们早巳接过他们手巾的斧头和凿子,独立制作面具了。然而,他们今天制作的面具,已经很少用丁表演了,更多的是作为民间工艺美术品,进入了白领阶层的居室。 面对一面面古老的面具,一面面老艺人雕刻的新而具,我多么希望它们不仅仅是——种摆设或收藏。作为—种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载体,我更怀念和期望的是人们戴着面具铿镪酣舞时的古朴和热烈场景。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