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下个没完没了。 屋里屋外都是溕溕雨色,似云,似烟,似雾。我们谈话的时候,茶杯的水气和香烟的云雾正浓浓混成一团升起,遮住很瘦很瘦的一张脸,只从两边挑战似地露出两片世人所熟悉的大耳朵,挺神秘挺不寻常。 “我,马三立,”他说,“身高五尺四寸,体重从小到老,始终没能超过一百斤,看来今后希望也很渺茫。丁未年(一九一四年)出生在北京。回族。祖辈世居甘肃省永昌,究竟是永昌府呀,还是永昌县,我一直没搞清楚。您想,连我父亲、二叔、爷爷老人家们都不清楚,我打哪儿清楚去?所以说,我生下来就是个糊涂人……” 一开始竟是糊涂。 说糊涂就糊涂。一位让世人笑世人就笑不能不笑非笑不可笑完还想笑的人,正糊涂着。 忽然又见那两片咄咄逼人的大耳朵,还发现云遮雾障里亮晶晶的眼镜片后面忽明忽暗的小眼睛,于是想起“难得糊涂”。说糊涂未必糊涂,道明白未必明白;糊涂里藏着明白,明白中透着糊涂;一会儿明自一会儿糊涂一会儿又明白又糊涂,真糊涂假糊涂真真假假的糊涂,大糊涂小糊涂大大小小的糊涂,少糊涂老糊涂老老少少的糊涂,糊涂、明白、再糊涂、再明白直至难得糊涂难得明白难得…… 不明不白的糊涂了半天,竟涌起写别传的念头——也许仍是糊涂。 如果你看过别传,糊涂了,请不要抱怨,因为终归只是“别传”。 如果你看完以后,明白了,也不必高兴,可能事情本身就很明白。相声界老前辈“穷不怕”朱少文留下一幅对联:画上荷花和尚画,书临汉字翰林书。什么意思?一时难倒多少才子雅士,糊涂了明白,明白了又糊涂,最后稀里糊涂倒过来念一遍,字音完全相同——一个小小的玩笑! 这正是: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