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装艺术的新生与失落 谢杏生13岁开始做戏装,一生中,他到底画了多少画稿,做了多少戏装,自己也数不清。退休之后的几十年间,他主要是以作画来打发时光,他画的古松、苍鹰、龙、凤、虎、狮、麒麟等个个形神兼备,栩栩如生。1986年,他中风之后,基本上就不能再拿画笔了。 现在,谢杏生虽然只能以轮椅代步,但身体尚好,思路依然清晰。每年,他的弟子们都会把他从苏州接到上海过上几天,陪他逛逛城隍庙,寻找那些曾经失落的老上海和戏装的故事。许多他给做过服装的戏曲名家在“文化大革命”中受到冲击,受不了,想不通,自杀了。穿戏装的人不在了,设计戏装的人依然健在。谢杏生长寿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对艺术全神贯注的热爱。 在采访中,谢杏生会常常兴奋异常,常常又会流露出一种莫名的失落。问其原因,他说,他感觉到自己所创造的戏装艺术、他的事业,如今都已经不再辉煌了,弟子们也没有一个超过他,而大多数弟子都已经改行了。他有一个儿子,三个女儿,由于自己解放前就到上海工作,家一直在苏州,因此,孩子们没有一个有机会继承他的戏装艺术。 谢杏生无奈地告诉笔者,他老了,真的是无能为力了。宋蜀生说,他自己很惭愧,没能把师傅的绝活学好,传承好,自己虽然退休了,但对戏装仍然有割舍不断的一种感情。戏装是国粹,它不像别的东西会随着时代的变迁被淘汰。戏装怎么创新,怎么变化,但万变不离其宗。哪怕再过50年、100年,演京戏还是穿这些戏装。今日社会,人心浮躁,急功近利,很难再有像谢老这样痴迷戏装,肯花几十年的工夫,把身心全部投入到里面去了。 中国古代的服装是用戏装的方式保存下来的,因此戏装也是传统服装的活化石,无论它再怎么创新,但其中的文化内涵是依然传承的。解放初期,国家很重视传统戏剧,戏装也随之繁荣。 “文化大革命”初期,戏装作为典型的四旧,理所当然地被封了。但闲置了一段时间之后,谢杏生的戏装艺术竟然意想不到地被派上了用场。那时,全国突然上演样板戏,样板戏的服装自然要找高手来设计,这时有人马上想到了谢杏生。那时,宋蜀生跟师傅去了好多地方,参与了很多样板戏戏装的设计制作,如《红灯记》、《林海雪原》、《奇袭白虎团》、《智取威虎山》等。宋蜀生依然记得他与师傅设计《红灯记》和《白毛女》戏装时的情景:《红灯记》中,李玉和上刑场的时候,衣服要有血,不但要有鲜血,还要有点咖啡色的陈旧的血。《白毛女》的戏装则有好几套,从好的,到有一点破,到破得厉害的,到破得衣不遮体的;另外,还要区别哪个地方是皮鞭子抽过的,哪个地方是被磨破的。虽然是样板戏,也是很有艺术性的东西。 1978年之后,传统戏剧迎来了春天,戏装也随之兴盛。一直到1990年,戏装厂都很红火。九十年代之后,一些西方艺术形式如劲歌热舞对传统艺术冲击得非常厉害,1990年戏装厂兼并了上海刺绣厂,反而最后被拖垮了,从事戏装设计和生产的人都各自改行,现在只剩下几个留守人员和一堆破旧的厂房。 在宋蜀生离开上海市戏剧服装用品厂的时候,翻阅了一下厂里保存的戏装图样大概有五六百张,光是谢老亲手绘制的估计就有一百多张。现在,戏装厂依然还保存着许多画稿和戏装,这种珍贵的资料,目前全国其他地方和厂子已经很难找到了。谢老和弟子最大的担心,就是随着城市建设步伐的加快,这个厂子早晚要被拆迁,一旦厂子没有了,这些宝贝就会被毁掉了。据宋蜀生介绍,上海和苏州方面的有关领导都来谈过这个事情,但一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真不知道,这个厂终结之后,这些宝贝该归到何处。 谢老的孙子谢建明先生说,他与哥哥有个想法,想在苏州建一个“谢杏生戏装艺术陈列馆”,但要做成这件事并不是很容易,需要地方政府的重视和支持。 “一个有多年历史的厂子,眼看着就要毁掉了。”说这话的时候,谢老的弟子宋蜀生一脸的茫然。1997年7月,哈根达斯冰淇淋来到中国,它选择的第一个店面,就是上海市戏剧服装用品厂在南京路的门市部。 但愿这不是中国传统的戏装文化在西方文化冲击下的一种宿命!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