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春的命运,尤其是册页上的那幅画,总是让我想起《阿Q正传》里那个远远踩着墙根走的小尼姑。而那个阿Q好几次用脏手摸了摸小尼姑淡青色的头皮,并且嘴里还说:...“和尚动得,我动不得?”当然,这样的情形在后四十回里是不曾有的,但还是让人恍惚着想起一些别的什么,比如画上的那座古庙。 不太像是栊翠庵。 即使是栊翠庵,也曾被一伙贼踏出一阵瓦响。而远远近近的,比如说馒头庵地藏庵什么的,也不是什么好的所在。就算是剪了头发当了尼姑,也不见得就有什么好的归宿。她的一半个师傅妙玉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但反而是因为在这个大家庭里,目睹了更多不幸和污秽的缘故,对于未来感觉到不寒而栗,所以才要把那许多牵缠和着这头发狠心地绞了去。 一开始并不是这样的。林妹妹进贾府的那时节,这位惜春姑娘还很小。然后周瑞家的送花儿来戴,她说要把头发剃了,和智能一起做姑子去。再接着元春省亲时写了唯一的一首诗,成立诗社后诗也就不做了,挂了个副社长的名,每次诗会总是感觉不到她的存在。最后则由于刘姥姥的一句话,请了一年的假,琢磨画这园子了。不知这个只会几笔写意的四丫头,这个园子是否画成了,我也不知道。 我所能感觉到的就是她的绝望。而这种绝望由于“入画事件”一股脑儿地给爆发出来。其间实在是偏颇的有些不近人情,但却是积压了许久的结果。“我清清白白的一个人,为什么教你带坏了我!”而其中的你们,大致是可以除开柳湘莲口里的两个石狮子,这实在和那位“跷起一只脚”的焦大太爷说得有些一样。所不同的是一个借酒生事,未必是出自于忠心;一个划清界限,为了更好地保全自己。 所以,要不让人爱,也不要去爱人。她说了悟的,也仅仅只有她自己。这点到和妙玉有些相象,但妙玉除了“洁癖”,还是有意无意地让人感觉到,她内心偶尔翻动的一丝波澜,而她的那一方似乎被完全隔绝的世界,可以说还是被她自己先打开了。但是惜春,却如她自己所说,她有一股“不作狠心人,难为自了汉”的横心,她不在乎别人说她年轻糊涂冷面冷心什么的,她在一个本来不应该抽出最后一张底牌的年龄里,把眼前这个世界,给完全定格了。 如果还能画下来的话,那应该是,各式各样的眼睛,各式各样的嘴,各式各样的好、更多的不好而已。 太过现实的现实世界,已经容不下惜春和那些从未在她笔下凸现的梦。她是一个看客,也是一个过客,她疲惫地闭上眼睛,轻轻地对这个太过现实的现实世界,还是说了一声,“不”。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