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问朋党和政党的区别? 作者:吴笑非 来源:作者授权 儒家网 发布 时间:孔子二五六七年岁次丙申十月初七日癸巳 耶稣2016年11月6日 或问朋党和政党的区别? 答:过去是先通过科举获得官员身份,然后再由于观念、操守、籍贯、同科、座师的关系形成朋党。现代是要先进入政党,成为红人,然后才能被提名成为候选人进入代议制机构或被推举进入为行政、司法机构执政。总之过去是先入官后结党,所以对官员奉公的要求,要优先于党派忠诚的要求。现在先入党后为官,自然对党派的义务,要提到对国家以公灭私的前头。而且现代政治也给了文过饰非的理论,即政党(无论两党、一党、多党)虽然垄断着从代议制机构候选人提名,到自己的党员在议会或委员会中提名并很大程度上任命行政、司法、监察机构官员的权力,但这种政治势力,却被定义为社会组织,而非政府机构。现代的政治正确是政府必须小,而垄断政权的社会组织却没有法律去阻止其膨胀(当然,因为立法是他们一同掌控的。无论这个党上台,还是那个党获胜,党一边控制政府,一边为将来的党派利益默默铺垫,是他们的默契)。而政党所以如此幸运,是因为他控制着选民,所以他变成了选民意志的代言人。于是为政府奉公,不过是职业道德,而服从党的领导,则成了尊重选民的意志。政府既然只是一个越小越好,最好只为社会做必要的保驾护航并适时背上黑锅的角色,对他的职业道德,当然要让位于对选民的代理机构也就是政党的忠诚。同时由于政党不是政府,是社会机构,所以又无需服从对政府的公开性要求,所以选民的意志是可以被党内消化掉的。所以对选民的民主义务,无论从制度安排到现实操作,都被转化成了对党的忠诚。 那么作为古典学者,我们反对朋党吗,反对政党吗?按照古典政治学,当然反对朋党。固然历史上朋党曾成为小人攻击和镇压君子的工具,结成必要的朋党也是君子自保以及实现改革意图的客观需要。但是,朋党就是朋党,君子必也正名,不要一边结党了,还一边标榜君子群而不党,更不能因为自己结党了便为朋党辩护。君子应时时提醒自己:第一,你无论为了行势,为了行权而结党,结党就是以恶制恶,行权就要做好放弃自己的名誉乃至官位的准备,如果你借助了朋党而最终不能反正,那就理当背负骂名,所以你时常念叨的不应该是谋其道不计其功,而应该是事败则死之。第二,君子即便行权结党,也应处于自然而然,由于公益的信念,由于公事的需要,而自然团结在一起。这种团结当然需要一定的礼仪往来以固结,君子亦不必避嫌,但为公为私,心中了然。若有一丝私欲,便不是君子所为,也终将败于私欲。 现代政治学便不同了,他们如何自圆其说倒不重要,关键是由于政府是被限制监管的对象,所以现代国家的政策制定和实行,实际上必须依赖具有全国动员能力的政党政治。因为既然他们说权力属于选民,而政党直接控制选民,政府不得干涉选民,那行势就已经规定了:能够控制选民以落实国家政策的,只能是政党,政府只是必要时政党授意下的暴力工具。那么在现代政治下拿掉政党,其实就是取消了国家对全国的权威,国家便成了一个空架子,暴力机器也许还可运行,但内部却是权力真空,只等待着各种台前幕后的政治势力(包括资本或军方或外国人所控制的势力)去填充。那么由于我前面说过的选民意志被稀释的问题,现代政党政治实际是塑造了一个半公开的幕后政治,当然现代理论也无需避讳,政党就是体现其背后集团利益的,是利益集团和前台政府的中介。 古典政治是全国各阶层选民直接通过科举制度形成政府,所以政府天然被认为是最大的公,然后政府通过他的成员再把公的教化落实到民间各个阶层,这是上下交互的过程,也是作为个人的公民通过科举制度实现人生价值和阶级转化的方式。而现代政治是贵族政体的变种,是旧贵族和新权贵的光荣革命。新旧贵族不在前台出现,也不再受主权者的威胁,他们通过政党控制选民,通过政党控制政治。当然,现代政治既然号称民主,那就有可能出现不用命的革命党,但新旧权贵早已把本阶级的传统变成司法传统,并通过司法权和上院的立法权来对抗试图用国民议会取消上院,用议行合一威胁司法的民主意图。由于众所周知的历史缘故,革命党无法兑现给人民的承诺,这倒未必是他们不诚实,而是无论制度还是理论,西方历史都没有提供可靠的资源。革命党意识到人民的敌人是阶级,是国家,于是他们要消灭剥削阶级,要消灭国家机器。但人民是不能自发形成运动的,且为了如此众多的选民,势必需要一个过度膨胀的政党组织。于是革命党仍旧扮演了选民与政府的中介角色,也依旧控制垄断着选民的意志,依旧一边抹黑质疑(如果不是消灭)政府,一边又要借用政府的暴力。唯一不同于昔日弑君者的,只是扫除了其他的政党而已。但对政党的忠诚,仍优先于对政府的忠诚,政府仍是一个被警惕被监管和被利用的工具。而政党对自身和国家的管理,也仍然作为社会组织,游离于法制之外,仅仅是自己的事情。最后的结果,不过是自由世界的政党如果堕落,需要和利益集团合谋。而革命党如果堕落,他背后原本没有更强势的利益集团,所以没有商量。且前者合谋可以更隐蔽,更文雅,后者会立刻招徕主权者的谩骂和无奈。总之,现代政治,就是中介大于政治,民主和公义被中介两头稀释,和成了中介荣誉的理论来源。 认识到这种中介有实无名的现状,就应当认识到政权问题的根本,不是政府,不是国家(机构),而恰恰是选民与政府的中介,也就政党。所以革命党如果要坦然面对自己的理想,那要消灭的不应是国家,而应当是他自己。西源的革命党面对这种命题,当然无所适从。但从中国政治学来看,你要做的,就是开科举,立公义,杜朋党。事实上科举制,先公后私,是普遍工具,自由世界忠于民主的力量也可以使用。自由世界的左翼或革命党的右翼,如果有什么差别的话,只在于科举名额分配和科举内容、等级的选择。至于运行效果如何,就靠教育体系和国民教育意识的情况了。把受教育的成本压到最下层阶级也能承受,把阅卷严格到任何人不可能上下其手而不被发觉,那只要国民勤奋,每个阶层都会贡献自己的代表来参与政治的。 科举作为根本制度的政治(如宋朝、明朝,今天需要改良的也不过是内容广泛些,并加入女科而已),是选贤与能,地天交泰的政治。现代政治用古典术语来说,是壅滞的政治,是陪臣执国命,或曰门阀的政治。当然,贤能制有贤能制的优劣,不是处处都好,寡头制有寡头制的优势,大家经历了四百多年的部族统治、政党政治,如果想通了,接受了,认命了,学会颂扬亿万富翁们的恩德与荣耀了,如果您有幸生在一个经济向上发展,没有强势境外威胁或颠覆或经济垄断的国家,还是可以享受一个卑微而幸运的生活的。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