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一浮先生 李叔同曾对丰子恺说过:“马一浮先生是生而知之的,假定有一个人,生出来就读书,而且每天读两本,而且读了就会背诵,读到马先生的年纪,所读的还不及马先生之多。” 南怀瑾在《宗镜录略讲》下册描述了他在四川乌尤寺拜访马一浮的场景,“当年我去看马一浮先生,一代硕儒,当时我名片一递进去,搞了半天,我坐在冷板凳上,心里也差不多要起火了,可是接着人家那个中门忽然打开了。古时候屋子的中门,平时是关着的,现在突然哗地打开了,这才看到马先生从中门出来,两排的学生,列队随后而出,问哪位是南先生。这时大开中门迎接,弄得我赶快跪下。这一棒子打得我可厉害了,原来一肚子火,等那么久,原来人家是在里头隆重准备接待你,人家叫学生赶快穿衣服,跟我出去接客,而且平时都走偏门的,这次大开中门。马先生和众弟子从中门出来,一下我那个双腿啊!不知膝之曲也!自己都不知道两个腿会跪下来。那么,马一浮先生接见我的这个动作,就是《法华经》中佛说的不轻后学,也就是孔子所说的"后生可畏"。并不是我可畏,而是人家对后生的期待重视。” 抗战期间,新儒家的三大书院相继诞生,马一浮首先开办复性书院,梁漱溟在重庆办勉仁书院,张君劢在云南办民族文化书院,这样就使新儒学的复兴在当时达到了一个新的阶段。马一浮1939年初去重庆办书院时,蒋介石设宴款待,并由侍从室拨专款资助。在书院的名称上,马一浮认为古代书院往往以地域命名,如鹅湖书院、白鹿洞书院,近代又从意义命名,如诂经之类,以地域命名有地方性,不如从意义上命名,可以使人一望而知其宗旨。“今若取义,鄙意可名为"复性书院"。学术人心所以纷歧,皆由溺于所习而失之,复其性则同然矣。复则无妄,无妄则诚矣。……教之为道,在复其性而已矣。” 任继愈回忆说:“马先生在重庆期间我看望过两三次,记得都是与贺自昭先生同去的。第一次会面,见马先生白髯垂胸,说话声音洪亮,出口成文,语言典雅,从马先生身上的儒者气象,想见当年程朱晬面盎背的风范。”冯友兰在回忆文字中曾写道:“据说,马一浮给学生上课,仪式是很庄严的,在一个大厅里,铺上红毡,毡上设桌讲座。学生先站班,站班以后,派代表进去,启请讲主出来开讲。” 马一浮平生并寄希望于宋明时代书院的理想,在这方面,马一浮与现实之间的鸿沟尤为明显,熊十力批评大学的课堂,自己在家里上课,但尚愿意留在大学。而就马一浮个人来说,他的个人气质及其特点都无法适应当代的大学教育制度。熊十力抱怨书院没有生气,他心目中的人才是像曾国藩帐下的弟子一样,能够征战治国,而不是佛门禅客,“涤生罗一世之才,阳明门下亦尽当时之彦矣。然涤生所造之才,皆足济时用,身死数十年,更有清朝局,犹赖其支流以扶危济困”。“上窥阳明门人,人才辐辏,皆禅客耳。……涤生造世之功,顾不伟耶。”“阳明一生精神,毕竟理学家的意味过重,其所以自修而教人者,全副精神都只在立本而不知本之不离末也,都只在明体而不知体之不离用也,都只在修身而不知身之不离家国天下与一切民物也,此其所以弊也。” 然而对马一浮来说,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培养熊十力心目中的那些能安邦定国的人才,因为他们已经由别的学校培养,用不着来办复性书院了。马一浮坚持的是从孟子到陆王的“内圣”的理想,始终将人的内在道德作为人的首要条件。马一浮另一个常见的说法是,孔子的弟子不是曲阜的衍圣公,而是程朱陆王。由此可以想到在当代的大学中所为之炫耀的不是学者,而是本校出了多少官员,有多少大楼和经费。这和马一浮的信念,即学术的生命“不在涌现楼阁,广聚人才”有更多的距离。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