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价版税引发出版热点,易中天接受专访谈历史通俗化 ![]() ■人物简介 易中天 籍贯湖南长沙,1947年生。长期从事多学科和跨学科研究,于文学、艺术、美学、心理学、人类学、历史学等学科均有涉猎。主要作品有《易中天品读汉代风云人物》、《破门而入》、《帝国的惆怅》、《中国的男人和女人》、《读城记》、《品人录》等。现任厦门大学人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关于历史 说的过程就是发酵的过程 新京报:你常说,历史也是可以酿酒的,这代表你的历史观吗? 易中天:不能代表。这样一句话,怎么可能就代表了历史观呢?但这话没错,历史确实可以酿酒。《三国演义》就是历史酿的酒。不过也有酿成醋的。而且,酿成醋的还不少,能把人的牙都酸掉。酒也有好几种。有甜酒,有苦酒,还有药酒,也有只做药不酿酒的。总之,历史就是让人说的东西。说的过程就是发酵的过程。至于酿成什么,一看目的,二看手艺,三看运气。 新京报:你说过,历史小说和历史剧走红,并不意味着历史学家也会走红,也该走红。已故历史学家陈寅恪在辞世多年后忽然成了文化新闻的热点人物,似乎是一件没什么道理的事情。而你走红的历史成因又是什么? 易中天:这还不简单,因为我不是历史学家呀! 关于出版 真是到“还利于民”的时候 新京报:有人认为,你的成名历程暗合了中国最为缺乏的畅销书写作和类型写作的风潮。你怎么看待? 易中天:既然是“暗合”,就不是我能弄清楚的。 以前许多媒体问我是怎么“迎合”大众的,我说没有“迎合”。如果有什么“合”,那也是“偶合”(碰巧对上了)。现在你们提出“暗合”这个词,我很同意。还是你们的水平高! 新京报:你对当下通俗历史书的出版热有什么看法?有人认为这个时代易中天不是多而是少,你认为呢? 易中天:生产从来就是由消费来决定的。什么东西热起来,就说明社会和大众对这个东西有需求。历史这个东西,原本就不是少数人的专利,现在真是到“还利于民”的时候了。至于这个时代“易中天”是多是少,并不关我的事,也不是我可以决定的。天择物竞,适者生存,大家好自为之吧! 关于风格 诸葛亮是人不是神 新京报:你演讲的三个境界是什么? 易中天:我认为,讲历史有三种讲法:其一为“正说”,也就是以史书的记载为依据,不编造事实。其二为“趣说”,就是历史其里,文学其表,既有历史真相,又有文学趣味。为此我会加进去一些无厘头的搞笑语言。有时无厘头是必要的,能调动观众的听讲兴趣。其三为“妙说”,也就是在前两说的基础上对历史进行分析,给观众以启迪,这是最高的境界。这就要有一点哲学修养和社会阅历。 新京报:你说过,历史有三种形象:历史形象、文学形象和民间形象。‘三国’的文学形象深入人心,是因为《三国演义》写得很生动。讲三国的难度和魅力也正在于此,你能具体说一下吗? 易中天:我有一个说法:诸葛亮是人不是神,曹操是人不是鬼。周瑜不是小心眼,刘备不是窝囊废。雄才大略的曹操,鞠躬尽瘁的诸葛亮,英武潇洒的周瑜,坚忍不拔的刘备,他们都是那个时代的英雄,也都是我们民族的英雄。诸葛亮当然是伟大的政治家,对于蜀汉政权来说也功勋卓著,但《三国演义》把他说得太神了,添加的东西太多。就拿大家耳熟能详的事情来说,借东风是没有的,空城计是靠不住的,其他如火烧新野,草船借箭也或者是无中生有,或者是移花接木。火烧博望是有的,但那把火是刘备所放。火烧赤壁也是有的,但那是周瑜部将黄盖的主意和功劳。就连赤壁之战前的孙刘联盟,首功也是鲁肃的。鲁肃并不像《三国演义》里面写得那样窝囊,相反可以说是高瞻远瞩、雄才大略。早在刘备和诸葛亮见面七年前,鲁肃就向孙权提出了一个和诸葛亮的《隆中对》有异曲同工之妙的战略规划,也是主张先三分后一统。所以,后来江东这边和刘备、诸葛亮关系最好的就是鲁肃。鲁肃和周瑜是铁哥们,但在赤壁之战后,在对待刘备的问题上意见不一。周瑜是主张吞刘自大的,也曾经建议孙权软禁刘备、分化关张。但那是其集团政治利益所使然,与心胸和气量无关。周瑜的气量并不小。《三国志》对他的评价是“性度恢廓”,刘备说他“器量颇大”,蒋干说他“雅量高致”。而且,周瑜忌惮的是刘、关、张,不是诸葛亮。所以,“三气周瑜” 也属无中生有,很是离谱。 关于影响力 天价版税受之无愧 新京报:学术界有人对你讲述历史加入无厘头持有不同看法,你怎么看待批评? 易中天:无厘头可绝对不是我讲课的全部。我是用很严肃的态度在讲正史,内容上不敢有丝毫的歪曲。语言上的无厘头只是给正史里加了一把胡椒面,让它闻起来更香。 意见对就欣然接受,不对就依然坚持,岂能一概而论?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从来就没有什么所有人都一致的意见。如果所有的意见都要听,那你就“五马分尸”了。我不反对批评,甚至渴望批评。因为批评可以使我进步,尤其是那些与人为善、实事求是、心平气和的批评。但是,我没有义务,也没有可能回应所有的批评。人的时间和精力是有限的。所有的批评都必须回应,那就太难为人了。而且,我希望批判者能够公开亮相,使用真名实姓或者常用笔名,这样比较公平,也显得光明磊落。总之,你不能明枪暗箭一起来,打一枪换一个名字,那就变成骚扰了。 新京报:天价版税这个事件,媒体热炒会不会影响到你接下来的创作?毕竟有很多人是被炒坏的。 易中天:当然会影响,已经影响了。每天电话不断,应接不暇。还有媒体“理直气壮”地质问:你凭什么不接受采访!要知道,你那180万都是喜欢你的观众给你的!这真是没有道理!第一,我现在还一分钱没拿;第二,要拿,也不是媒体说的那么多,还要纳税,还要分成;第三,就算拿了,也是劳动所得,非偷非抢,受之无愧;第四,就算都是喜欢我的观众给的,最好的回报也只能是把节目做好,把书稿写好,而不是天天接受媒体采访,到处秀,炒作自己。 新京报:对你们这次竞标,很多人不以为然,认为是过度炒作,或者扰乱市场,发出了一个“危险的价值信号”,你怎么看? 易中天:实际上,这次竞标是一场考试。被推进考场的首先是我们自己,其次是出版社,再次是媒体。考什么呢?考媒体(也包括批判者)的眼光、格调、品位和水平。 “标准答案”我就不说了。可以说的是,只看到“一夜暴富”和“名利双收”的人,肯定不及格。把“竞标”说成“拍买”的,要扣分。不知道你们是否仔细研究过我们的标书。我们的首选标准是什么呢?是版税率乘首印量。比方说,一家出版社报的版税率是15%,首印量是20万;另一家出版社报的版税率是10%,首印量是50万。乘出来的结果是不一样的,中标的反倒是税率低的。也就是说,如果将来的印数一样,反倒是给钱少的胜出。这说明什么呢?说明我们更看重发行量,即传播面和影响力。我就提示这一点,别的不说了。 采写/本报记者 曹雪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