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为一个强势女人,两个历史学者扯到一处——因为他们都该对历史负责。 阎崇年:北京社会科学院满学研究所所长、研究员。北京满学会会长。倡议并主持第一届和第二届国际满学研讨会。北京市政府授予有突出贡献专家称号,享受国务院颁发特殊津贴。主要著作、论文集有《满学论集》、《燕史集》、《袁崇焕研究论集》、《努尔哈赤传》、《中国都市生活史》等。 向斯:故宫博物院图书馆副馆长、副研究员。在故宫工作多年,潜心于中国宫廷历史、文化研究,在中国内地、香港、台湾以及韩国出版多部相关著作。著有《乾隆养生长寿秘笈》、《中国宫廷善本》、《中国宫廷御览图书》、《女人慈禧》等。 慈禧是一个历史之谜。慈禧何以掌控朝政达半个世纪之久?慈禧的心理性格到底如何? 慈禧是26位清朝后妃的一位;她是10位生前被称为皇太后的一位;她是掌权的太后;她是台前执政的太后。“因此,慈禧是清296年间最掌朝廷实权、最精于权术的女人。” 故宫博物院图书馆副馆长向斯新近出版的《女人慈禧》,由清史学者阎崇年作序。 声称最怕作序的阎崇年,用一段小文,循序渐进地分析了慈禧的5个层面,言简意赅地就勾勒出“慈禧”在296年清朝历史上的地位,也吊了大家读后面30万字的无限兴趣。 两个人算是忘年交。他们的结识是故宫牵出来的缘分。阎崇年打趣说自己有“私心”:“我看书得求他,进故宫门也得求他啊。” 向斯治学的“地利”之便的确让人羡慕,许多年来,他每天像上朝一样出入于紫禁城中。工作的地点就是乾隆皇帝的母亲所住的寿安宫。 但是,好地方归好地方,一坐20年却未必谁都能受得了。“我一直在搞整理古籍,我就是干这个的。所以我20多年屁股都坐瘫了。练的就是坐功,一天8个小时,就是看书,看书特别有意思,发现很多有趣的事情。” “我不是清史专家,我是清史学者。学就是学习,者就是人,学者就是学习的人。我说我仅仅可以说一句话,就是清太祖天命11年,实际上10年8个月零16天。”阎崇年说:“有记者说你看书不累啊,我说看书累了就看杂志,看杂志累了就看报,看报累了就去写。写累了再看书。过年也是看书,7天长假还是看书,一年365天也是看书。” 对于向斯,穷极20年的阅世阅史只为了写一个女人,而对于阎崇年,只得到了一句话。关于一个历史上的强权女人的对话中,也能体会到他们在治学精神上的同源。 “老佛爷”的历史责任:清朝灭亡谁之过? 在向斯的笔下,那个已经被脸谱化了的“老佛爷”呈现出颠覆性的另一面。她精通音律、能歌善舞,还熟读《诗经》、《论语》,在朝政上也有识人善任的特长。阎崇年勾勒了“5面的慈禧”,向斯首先肯定的就是慈禧作为女人的一面。 向斯说:“我开始觉得历史就是一张白纸上写着几个字,我发现历史人物就是在白纸上还有一些色彩,历史学家告诉你一个形象,作家再告诉你一个形象,你自己再通过考证,借鉴自己对生活的理解,可能会发现这个历史人物不是他们写的那样。我自己根据我掌握的史料,把慈禧放在一个女人的角度,16岁进宫,76岁去世这么一个女人,写出我自己理解的样子。” 但是一个回避不开的问题,慈禧该对清朝的覆灭负什么责任?阎崇年说,历史的罪责肯定不该慈禧一人承担,她也担不起。“我觉得清朝末期并非女人强权。清朝灭亡的原因很多,如果这个时候不是慈禧当政,换一个人,换一个男的,叫爱新觉罗的,也不行。我曾经说过,清太祖努尔哈赤既播下了康乾盛世的种子,也埋下了光宣哀世的隐患。” 但是慈禧需要担负的历史责任逃也逃不掉。“她晚年走的道路和近代化工业化的道路是相背的。我觉得慈禧个人有责任,至少三点。第一在用人,把主张革新的人贬掉了;第二在戊戌变法的时候搞政变,尽管后来也用了一些有改革思想的人,但是还是压制了变革,没有顺应历史趋势;第三是在义和团的处理上,如果这个问题处理好了,可能不会引起八国联军侵华。” 向斯的分析则站在了慈禧女性心理的问题上。“阎老是从历史学家正史的角度上去看慈禧,说了她应该负的三个责任,其实我把它归结为一个责任,她是女人。男人治理国家的时候希望有条理、有制度,很理性,所以制度一般都是男人制定的,而女人完全不一样。她以自己的权力为中心,从武则天到慈禧都这样。” 学者的历史责任:正说能说野史吗? 《女人慈禧》不是《大长今》,向斯说他的作品不是为了一探这个清朝最有权势女人的隐私,他做不到。“《大长今》注重故事性,描写了很多斗争啊、隐私啊,实际上这些东西是不会大量记入历史的,那有很多虚构的成分。比如吃饭,中国宫廷里每次吃饭要120个菜,好吃、喜欢吃的也就舀一勺,顶多舀第二勺,不可能像《大长今》里那样。从秦汉那时候开始,君主们都不会让其他人知道自己的隐私,否则会引发大的混乱。” 但是,向斯这本小说化的人物传记,并没有排斥野史和传闻,比如荣禄和慈禧的关系,在书中就有许多的渲染。“荣禄是不是她一生的情人,是不是初恋情人,这个问题我们也在求证。有野史说他们两个人是脸人关系,我发现荣禄在咸丰二年的时候还是八品主事,到了咸丰十一年的时候,慈禧就开始代替皇帝执掌批奏了,在这个时候荣禄就开始升官。副统帅、内大臣,每次慈禧遇到危机的时候都是荣禄带着亲兵出现在她身边。” 一本《正说清朝十二帝》,阎崇年对着满天清宫戏呼吁“正说”。“正说”需要野史吗?阎崇年说:“我觉得历史只能正说不能戏说。但不是说正史就是正说,野史就是戏说。就是对正史史料也要考证,也要去伪存真。就说二十四史吧,包括清史稿、明史稿等,有些记载就是假的。永乐修他爸爸的史,对他不利的事情他就删了。野史里有的材料是捕风捉影,有的是根据材料记录下来的。对野史也不要一律排斥。历史学家有个很重要的任务就是辨别史料的真伪。” 面对无穷尽的史料,历史学者如何面对?阎崇年举了一个例子来说明:“‘文革’还没结束的时候有两个学者研究慈禧。其中一个就研究慈禧的档案,我对他说,你一辈子看档案也看不完,学问不能这么做。我说你把慈禧的概貌先了解到,列出个大纲来,根据大纲来填血肉。他不听。他说他没穷尽,他不敢写。从上世纪70年代到现在,他还是没穷尽。看档案应该是有目的地看,做学问应该是这样做的。” “就像阎老说的,剪裁也很重要。”向斯补充说,搞历史人物研究,档案文献必须看,正史正书必须翻,倒不一定仔细读,有关文人笔记野史必须去看,从中去剪裁。“有很多不为人知的东西都在这里。因为正史的修订往往是引用当时的档案,是用最原始的东西修书,好多野史的东西它是不记载的。比如纪晓岚修订了四库全书,但是他自己只留下一部《阅微草堂笔记》,里面有四分之一是写神仙狐怪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