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博物馆藏 明版彩绘孔子圣迹图·晏婴沮封 孔子在齐国,齐景公曾经两次问孔子如何治理国家。孔子分别从政治和经济两方面建议齐景公。孔子第一次就是提出了非常著名的言论“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第二次孔子建议齐景公“政在节财”。 孔子是非常有针对性的提出了齐国的两个大问题。相对于鲁国的三桓政治,齐国的公卿政治更加复杂。老牌的世卿国氏与高氏为世袭的齐国上卿,齐桓公以来又兴起了出自公族的崔氏、庆氏,鲍叔牙的后裔鲍氏,从陈国流亡到齐国的陈氏(田氏),近支公族、景公曾祖父惠公的后裔高氏、栾氏。崔氏、庆氏杀死景公的兄长庄公,立景公为君。而后,庆氏灭崔氏,高栾鲍田四氏灭庆氏,鲍氏、田氏又灭高氏、栾氏。齐国经过长期的动乱,在齐景公中期终于稳定下来。所以齐景公亟待加强齐国的君权。孔子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强调的是君臣父子各守本分,并不是后世解释的单方面强调君父的权力和臣子的责任。但是对于齐国这种卿权巨大、经常弑君的国家,无疑是有利于国君的。齐景公感叹说,如果没有君臣父子的秩序,有粮食我也吃不到啊。另外,齐景公还是一个非常奢侈的君主,史书说他喜欢广建宫室,他的爱犬死了,竟要用棺材将它下葬。今天在山东省淄博市临淄区发现的东周殉马坑,就是齐景公的墓葬,为他殉葬的战马多达600余匹。孔子的“政在节财”,无疑是看不惯齐景公的奢靡之风。 虽然对齐景公的奢侈有所批评,但齐景公认为孔子可以帮助自己巩固权力,于是想把尼谿的田地封赐给孔子。但根据《史记·孔子世家》记载,这件事遭到大臣晏婴的反对。晏婴说,孔子这样的儒者,为人倨傲、能言善辩,不好管理;强调奢侈葬礼、繁文缛节,有害于齐国的风俗;四处游说以求官禄,不能以他们治国。这个事件被称之为“晏婴沮封”。齐景公于是再次接见孔子的时候,不再问礼,而是说我不能以鲁国季孙氏的待遇对待你,只能以季孙氏和孟孙氏之间的待遇。季孙氏是鲁国的上卿,孟孙氏是鲁国的下卿,也是非常高的待遇了。但是这时候又有消息说齐国的大夫有人想害孔子,于是孔子离开齐国,返回鲁国。《孟子·万章下》记载,孔子走的很仓促,把正在淘洗的米带着一面走路一面滤干。 关于“晏婴沮封”,清代崔述在《洙泗考信录》里认为此事并非信史。他的理由主要是:晏婴是孔子所“严事”的列国贤大夫;齐国如梁丘据、黎鉏这样的小人晏婴都不抵制,为何要抵制孔子;孔子并非繁文缛节的儒者;游说、倨傲、巧言之类并不是儒家的特色,更何况孔子。他认为这个故事最早见于《墨子》,是战国时期墨家之徒为批评孔子和儒家而伪撰的。 崔述的理由并不完全尽然,但沮封孔子的事迹主要责任归咎于晏婴也并不一定妥当。孔子的思想受到晏婴的影响很深,《左传·昭公二十年》,晏婴和齐景公论“和”,就与孔子“君子和而不同”思想密切相关。由于齐国民风开放,与鲁国拘于礼制并不相同,所以晏婴和孔子政治观点不尽相同。但晏婴在齐国扮演的角色也是劝阻齐景公的野心和奢侈,与孔子的理念类似。晏婴即使并不完全赞同孔子的观点,也不会成为出面反对孔子的代表的。晏婴和孔子的关系,倒是非常符合“和而不同”的原则。二人具体施政的方法不同,但是目标却相和。晏婴所说的儒者倨傲、滑稽、求官、四处游说等特点并不是当时士人的状态。孔子之前,基本没有士人游说列国的情况,当时主要还是世卿世禄,即使是其他国家的人才交流,也是“楚材晋用”的情况,就是某国大夫离开母国出仕外国而已。士人游走列国、专事游说的情况,是战国时期的常态。 虽然史书记载晏婴在齐国为相,但齐国的政治环境使晏婴并不是像鲁国季孙氏那样当国执政。齐国有世卿国高二氏为“天子二守”,新兴的田氏也在蓬勃发展,晏婴的晏氏并不是强势世族,晏婴的作用也只是在国君和世卿之间作为粘合剂和调解人。齐国和孔子有尖锐矛盾的应该是田氏家族,二十多年后,齐景公死去,田氏家族的田乞、田恒父子连续杀死安孺子、齐简公两代国君,独专齐国朝政,当时已经垂垂老矣的孔子还请求鲁哀公讨伐田恒。百余年后,田恒的曾孙田和取代了齐康公,是为田氏代齐。齐国想要加害孔子的大夫,应该是这些拥有既得利益的实力派卿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