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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昭炜】方以智“余”论

http://www.newdu.com 2023-01-27 儒家网 newdu 参加讨论

    方以智“余”论
    作者:张昭炜(武汉大学中国传统文化研究中心)
    来源:《哲学动态》2020年第6期
    摘    要:“余”是方以智原创的哲学概念,是其重要哲学著作《易余》的主旨。“余”与“正”相对,《易余》开篇以冬与三时、大一与天地、无声与有声、道与法、死与生之喻来诠释“余”与“正”,结尾以三眼喻点睛,包含“正”“余”的超越与归实。从现代哲学解读,“余”可被视为藏密之体、生生之源、根本之故。藏密之体如冬之收敛退藏、至日闭关,冬至一阳来复,导出生生之源;生生之源包括声音的旋生与大一天地的返生,形成旋出与旋入的混合双旋结构;由死与生之喻引出根本之故,追问“何以”,牵带出“所以”。方以智“余”论源于传统中国哲学的创造性转化,具有现代哲学的雏形,可称之为“中国前现代哲学”。
    关键词:方以智; 余; 冒; 形而上学; 体用;
    中国哲学在明清之际迎来了一个创造性高峰:从“继往”而言,是对于宋明理学的总结与评判;从“开来”而言,是在创新中指引中国哲学发展的方向。方以智是明清之际思想家的杰出代表,“生今之世,承诸圣之表章,经群英之辩难,我得以坐集千古之智,折中其间,岂不幸乎!”【1】在中国哲学集大成的基础上,方以智深度阐发《东西均》之“均”、《易余》之“余”等原创哲学范畴,“《东西均》和《易余》,是两朵哲学姊妹花。谈论方以智、为方以智立传而不提他的哲学成就者,毫无疑问,一定未能读到这两部书;凡读过的人,也毫无疑问,一定会为它的深邃博辩所折服,惊信方以智是近代启蒙时期的伟大哲学家”【2】。在方以智遇难至20世纪60年代之间,《东西均》《易余》隐退在历史长河中,致使方以智的哲学思想处于“封存”状态。在此期间,中国哲学经历了清代朴学、西方哲学的引入与发展,逐渐形成中国哲学的学术话语,如本体、本质、现象、根本因等,这些话语虽有助于后人理解方以智哲学的特色,但也存在套用而导致的断章取义及曲解。这要求研究者兼顾传统与现代的同异,既要深度挖掘方以智的哲学概念的深隐含义,又需审慎解读,以期全面展现方以智哲学的传统继承性和开拓创新性。
    从书名来看,《易余》是方以智的《周易》哲学研究论著,与其父方孔炤《周易时论合编》的象数图表之论不同,《易余》将《周易》哲学的核心精神归结为“余”,并超越具体的象数,发挥《周易》“余”之体,且贯彻到显微、体用等诸多宋明理学的重要范畴。《易余》接近现代哲学著作体例:首先是《易余小引》,这相当于“引言”;其次是《三子记》,记录著作缘起;再次是《易余目录》,分述各章要义,这相当于“摘要”;正文分两卷,上卷多为形上之学,下卷重在社会伦理;结尾以《附录》点睛。由于《东西均》整理与出版早于《易余》,故学界对于“均”已多有论证,而与之关联的“余”则讨论较少。有鉴于此,本文将从藏密之体、生生之源、根本之故三方面阐释“余”,以传统与现代两个角度综合解读之。
    一 藏密之体
    “余”的字面意思是多余,这一直沿用至今,“舍余安有《易》乎?”【3】按照常识,“余”作为多余、无用之物,理应舍弃或置之不顾,而方以智将“余”视作最重要的《周易》哲学范畴。“余”与《周易》的关系是存则俱存、亡则俱亡;换言之,如果不能准确理解“余”,则无法把握《周易》的精髓。在方以智之前,中国哲学家并未将“余”看得如此重要,甚至鲜有人论及《周易》之“余”。从方学渐、方大镇、方孔炤以来,《周易》一直是桐城方氏家学的重要内容,在继承家学的基础上,方以智却将《周易》的哲学精神凝练成一个无用之“余”,不免令人费解。
    从一个无用的概念升格为最重要的概念,要讲清楚这种化腐朽为神奇的转换,实属不易。为避免复杂的论证,《易余》引言开篇以五喻来形象诠释“余”:冬与三时、大一与天地、无声与有声、道与法、生与死。五喻各有特点,相互印证,共同烘托出“余”的深隐之义。首先来看第一喻。据《易传·系辞上》“圣人以此洗心,退藏于密”,由此可发展出藏密之体。“三时以冬为余,冬即以三时为余矣。”【3】这包含“正”“余”互换:其一,三时为“正”,适所用,冬为“余”,无所用;其二,冬为无用之用,是大用,为“正”;其三,三时为“余”,是小用。
    理解“余”从冬入门,可见冬与“余”的特质最为接近,故冬喻可分解出四层意蕴:
    第一层,冬是收敛退藏之象。冬藏,是将春夏秋三时所生成的果实收回,收亦是卷,卷其所舒。冬的卷藏是“余”,春夏秋的发舒是“正”,卷涵舒,“余”藏“正”。卷藏并非是将卷藏之物束之高阁,而是“冬炼三时”,在卷藏中沉淀熟化,以便下一次发舒的展开。从运动特征来看,春夏秋是动,冬是静。藏关联着洗心,无欲主静,寒冬沉淀浮躁,将浮躁之动归入静根;静为躁君,不沉淀浮躁,则漫漶无根。通过收摄浮躁,能够将末归本,“正”“余”是本末一贯。“退藏于密”,密是隐微,“正”“余”是显微无间的关系。综上,冬喻之“余”的含义有:卷、藏、本、静、微,对应的“正”“余”关系为舒卷、用藏、末本、动静、显微,由此关联中国哲学的动静一体、本末一贯、显微无间等观念。
    第二层,至日闭关。冬天至日闭关,不是闭门在家、无所事事,而是为远行蓄积储藏。闭关仍是卷藏的延伸,是以退求进,退是手段,进是目的。闭关如聚粮,只有储备充足,才能满足遥远的路途之需。行路的远近取决于闭关蓄积的多寡;转到中国哲学的体用问题,用取决于体,“正”之用取决于“余”之体储备的资源。从宋明理学工夫论角度而言,至日闭关如同工夫的积聚:“凡言敬慎戒惧、屈蛰精入者,北冬表之。”【4】即工夫即本体,藏密之体需要工夫积聚,至日闭关是积聚工夫以涵养本体,如同“冬炼三时”之“炼”。按照宋明理学的工夫论,“敬慎戒惧”指向持敬与慎独,这是程颐、朱熹的道德修养工夫;“屈蛰精入”指向周敦颐的无欲主静以及江右王门的收摄保聚。将工夫引入藏密之体,显示出藏密之体处于动态发展中,体的大小取决于工夫深浅。在此意义上,藏密之体不是固定的,而是发展的;不是现成的,而是有待工夫揭示的。
    第三层,冬至一阳来复,是生生之春展开之体。冬去春归,时间的顺序隐含着体用关系。冬储蓄、隐藏生机,春发舒、展现生机;冬是春之体,春是冬之用。“余”是“正”之生生的母体,“余”在退藏中实现生意的蓄积。“余”的生生动能储备充足后,冬将春弹出,以至于将春夏秋三时弹出。从至日闭关来理解,关有通道、出口之义,闭是为了开,关口是生生之机的发散出口,生生之春由冬关出,这是儒学仁体的基本特征。第一喻前三层意蕴相互渗透,正向来看,敛藏、闭关、生生三者层层递进,可视为由体以达用;反向来看,则是由用以返体。
    第四层,“正”与“余”合为一体。四时流行形成气化的循环,成为一个环。将这个环从冬断开,冬与春夏秋互为“正”“余”;将环拼合,冬与春夏秋合为一体。第四层较前三层更进一步,不仅体用互“余”,而且体用合一。
    《易余》中与第一喻藏密之体相关的重要哲学概念是“冒”,更准确而言,藏密之体指向“密冒”。据《易传·系辞上》:“夫《易》开物成务,冒天下之道,如斯而已者也。”“冒”是显示、概览、统摄之义,“泯有无而约言太极,则冒耳”【5】。用中国哲学的常用概念表达,“冒”就是“太极”,它以否定有与无而立名。“冒”还可以从肯定来看,“方圆寂历,是谓冒潜”【6】。“潜”“冒”的关系如寂、历:寂是寂然不动,如藏密之体,是“余”,也可以说是体圆;历是历然,如感而遂通,是“正”,也可以说是用方。寂然与历然包括两种关系:“然必表寂历同时之故,始免头上安头之病;必表历即是寂之故,始免主仆不分之病。于是决之曰:不落有无之太极,即在无极有极中,而无极即在有极中。”【5】“寂历同时”对应第一喻第四层意蕴,春夏秋冬并置,且成一环;“历即是寂”可表述为“三时即是冬”,由互“余”可反推出“冬即是三时”,如同第一喻第三层意蕴,冬将三时弹出。相对于冬的寂然不动、洗心退藏,“冒”是三时的历然显现。从深潜中浮出水面,“冒”仍保留了藏密之义,藏密之体不是完全隐秘,而是由“冒”显现,这种显现又不是完全敞开,如同海面上的冰山一角,显现为冰帽。“冒即古帽,覆首而露目也,因以目转声。”7如同不同性别、年龄、爱好的人戴不同的帽子,仅从帽子的显现特征来看,即使观察者看不到帽子下面的部分,亦可大致判断人的特征。从藏密而言,帽子覆盖了头;从显现而言,帽子露出了眼睛,这是藏密之体的主动敞开。从三极而言,“冒”是“太极”,既不落有极与无极,又可以说是有极、无极。有极敞开,无极藏密,“冒”是敞开与藏密的综合。
    在“冒”“潜”互“余”的基础上,“冒”可进一步嵌套“正”“余”,即将“冒”分出“显冒”之“正”与“密冒”之“余”,以及贯穿两者的“统冒”。三冒如同三顶帽子,“正”之显冒是显仁之用,“余”之密冒是藏密之体。“正”“余”显密无间,源于统冒充当联系的纽带,统冒的引入弥合了“正”“余”一体:“直下是一开辟之费天地,标后天妙有之极,人所共睹闻者也,命曰显冒;因推一混沌之隐天地,标先天妙无之极,人所不可睹闻者也,命曰密冒;因剔出一贯混辟、无混辟之天地,标中天不落有无之太极,即睹闻非睹闻,非即非离者也,命曰统冒。”【7】一分三极即有极之“正”、无极之“余”、太极之“统”,三极即是三“冒”,“此三冒者,实三而恒一、实一而恒三也”【7】。得一“冒”而三者皆具,一极可分三极,这是横摄展开;从纵贯深入而言,“冒”是统合有极与无极展现的“太极”,这是第一层一分为三;“冒”分为三极,这是第二层一分为三。综合纵向亦有两层关系:从第一层向第二层递进,“密冒”可以表述为“太极而无极”;从第二层向第一层返回,由“密”看“冒”,即“无极而太极”。纵贯的层次可继续深入,将“密冒”进一步三分,则是密冒之密冒、密冒之统冒、密冒之显冒,由此揭示的藏密之体更加深隐。与此同时,密冒之显冒又使得藏密之体逐步显现,这是下文“根本之故”的开掘方向。
    二 生生之源
    如第一喻第三层意蕴,冬是春之体。春是中国哲学生生的物象特征,据《易传·系辞上》“生生之谓易”,可将“余”看作生生之源。五喻包含两种类型的生成关系:旋生与返生。首先结合第三喻来看旋生:“角徵羽者,商之余;商者,宫之余。五音为无声之余。无声发声,发声不及无声十之一也,无声者且与之用余矣。”【8】此处包含三层“正”“余”关系嵌套:第一层,商为“正”,角徵羽为“余”;第二层,宫为“正”,商为“余”;第三层,无声为“正”,宫商角徵羽五音为“余”。“正”“余”互换,反观三层关系,依次是无声为“余”、宫为“余”、商为“余”。具体结构为:
    
    图1
    第三层嵌套可参照第一喻,无声相当于冬,五音相当于三时。如冬喻的第一、二层意蕴,无声是收敛退藏、至日闭关、蓄积储藏,虽然尚未启动生生的序列,却是生生之源。相对于发声而言,无声处于声音的关闭状态,是闭口,如同闭关未出门:乐从冬处起,“冬则闭口,为贞元、亥子之方”【9】。“亥子”之“亥”如冬、无声,是静极;“亥子”之“子”如真动,即静极而真动,由此春意来临,启动生生序列。同理,贞下起元,贞为静极,元为真动,元便是生生之源。如同“乐从冬处起”,生生之源从“余”起。第三喻指出了“余”与“正”的数量与体量不对等。从数量而言,冬是一,春夏秋是三;无声是一,宫商角徵羽是五;“余”是一,“正”是多,“余”与“正”是一多关系,“余”之一在数量上不及“正”之多。在体量(或质量)上却相反,“发声不及无声十之一”,“余”占总体量的十分之九还要强,“正”仅占总量的不足十分之一,如同浮出水面的冰帽只是冰山一角,“余”之体远大于“正”之用。由于体量巨大,使得“余”能够充当生生的母体,统摄所生之物。
    旋生的第二层嵌套重点在宫,宫如黄钟,“古定黄钟犹均钟木也”【10】。这即是《东西均》主旨“均”。据《东西均》篇首:“均者,造瓦之具,旋转者也。”“乐有均钟木,长七尺,系弦,以均钟大小、清浊者;七调十二均,八十四调因之(古均、匀、韵、㚬、钧皆一字)。古呼均为东西,至今犹然。”【9】“均”是制作陶器的工具,也是乐器定音的工具,转用至哲学层次,可视为创造、制作的模具,即创生之源。有形之物受制于至理之“均”,“均”是隐秘的创生之源。从生生溯源来看,类似于吸积盘,“均”在运动中完成制造,如同吸积盘在旋转中实现生生。“均”生发气,气旋转而出,气在旋“均”中获得了生生的动能。从生生之源来看,“均”有四个特点:“於穆不已”,生生是其基本形态;在旋转中制造;能够平衡制造之物;藏密之体。结合第一喻来看藏密之体,“道生天地万物而不自见也,藏用之谓也,藏一之谓也”【11】,“无非一也,无非中也,而寓其建极于中五者也”【3】。在这个意义上,“余”“均”相当于道,在隐秘中为天地万物建极,且均衡万物。从体用一源而言,藏密之体关联“适所用”,可称之为“藏用”“藏一”“藏中”。如同《东西均》与《易余》为姊妹篇,“均”与“余”相互印证,“余”亦具有“均”的四个特点。与三“冒”类似,“均”亦有三,即隐均、费均、公均,其中隐均相当于密冒。
    旋生的第一层嵌套重点在商。“五音统于宫而备于商。人称五音而曰宫商者,犹称平上去入而止曰平仄也。”“即角徵羽皆商也。”【12】五音统于宫,宫为“余”,为体,为中五;商角徵羽为“正”,为用,为旋四,由此五音呈现“旋四中五”的结构。宫商如平仄,“正”“余”亦如此,它们之间存在韵律更迭之美,在对待中协调统一。从人的发声来看,“五音而曰宫倡商和”,“两间至理,一在二中”,“凡音在唇腭中皆谓之宫,音穿齿外皆谓之商”。【9】“宫倡商和”指出正余间的默契与对话;“一在二中”,一体分“正”“余”,从“正”“余”之二可以看一体之一。宫商还包含有内外之意,“内外八转而收发应黄”【7】,内外之间的收发转换以中宫为本,从而实现声音的和谐,如《坤》之“黄中通理,正位居体”,内外、收发都呈现均的大美。
    再看第二喻:大一与天。“大一以天地为余,天以地为余。然天分地以立体,而天自为余以用之,即大一之自为余自用之矣。”【7】具体结构为:
    
    图2
    大一无形,类似于第三喻的无声,属于不可知的领域,相通于第一喻的藏密之体;如同五音不断旋出,而聆听者不得闻“无声”之体,“无体之一,即大一也”【11】。这显示出“余”的隐秘不可知性,这一特点在下文将论述的第五喻中更为突出。先看第二喻,这包含两种嵌套:第一种,大一是“正”,天地为“余”,大一生天地,如同母生子,大一是天地的母体。虽然子自母生,但生出以后,子具有独立性,能够作主,甚至反哺其母。当天地作主时,为“正”;大一转而成“余”。与第一喻第一层意蕴相接,大一作为“余”时,隐而无形,代表着幽深,是藏密;与第一喻第三层意蕴相接,大一生天地如同冬生春,此喻突出了“余”作为生成母体的含义。第二种,嵌套天地互“余”。天是母体,能生地。地生成以后,自立其体,成为“正”,天则成为“余”。天与大一代表了“於穆不已”的生成力量,在生生完成后,又能自隐其身,成为多余之物。“余”作为体,隐微不显;与“余”相对,“正”之用彰显明著。从天地而言,地切实而近,是显;天玄远幽深,是隐:“天为体而体不可见,地为用则用可见。”【11】天地为“余”“正”关系,天之体不可见,地之用可见:虽然“余”不可见,隐微无形,却是可见、有形之用的主宰。由“正”至“余”,即是由用寻体;由“余”至“正”,即是由体达用。“余”微与“正”显无间,“余者,自可见以必其不可见也,自可定以必其不定者也”【11】。这里要注意两个“必”,必是必须、一定,虽然在同一语句中,但含义略异:第一个“必”表明前者不足,必须超越至后者,这是认识的飞跃。借助可见之“正”以觉察不可见之“余”,洞悉事物深密处,从根源上把握住运动不定的原因。第二个“必”表明前者具备后,一定导出后者,前者与后者是连动关系,后者是前者的内在需求:由可定之体,必有不定之用,否则,“余”是只存有而不活动的废体。经此两种关系,进一步显示出不可见而可定之“余”是显微无间的枢机。
    旋生是正向的生成,由“余”向“正”旋出;返生则是向回返,由“正”向“余”返回,返生亦可说是反生,是反向的生成。返生的模式可以适用于第二喻,如大一生天,天可以反哺大一,如子反哺于母;又如郭店楚简《大一生水》的“大一生水,水反辅大一”。由返生来看第四喻:“法者,道之余,法立而道转为余,以神其用矣。”【13】具体结构为:
    
    图3
    双实线表明两者互为“正”“余”,如第二喻之天地。《易余》卷上有讨论道法互“余”的《法能生道》,强调“正”“余”间的相互转化。从黄老学派“道生法”出发,道法关系依次展开为:道生法,道为“正”,法为“余”;当法确立以后,法为“正”,是显性的,道则转为“余”,从属于法,隐而不显。通过这两次“正”“余”转化,道包含了法的全部内容,法亦卷裹了道的精神。若无道法互“余”:道自为道,封闭不出,不能生法,则道始终隐而不显,无迹可寻,不能表现为显赫之用;道生法后,若道仍干预法,则法不能立主,法不自法,亦不能体现道。若法立而废道,则只知其用,而不知其体;道自为道而废法,则道不能神其用。“正”与“余”相互转化,不仅能将“余”的潜质通过“正”显现出来,而且通过“余”的滋养,“正”变得更为厚重持久。“正”与“余”合之则两益,分之则两伤。从中国哲学传统主旨而言,道家主“道”,儒家主“德”,法家主“法”,由道法互“余”可引申出道德互“余”、德法互“余”,如同“烹雪炮漆”,亦可说“烹道炮法”,“以供鼎薪,偏教医活死麒麟”【3】。儒学应开放地吸收道家之“道”与法家之“法”,为儒学之“德”注入新的思想资源。
    按照旋转模式来看,正向生成是旋出,返向生成是旋入,旋入与旋出同时运动,形成混合双旋结构。从生生之源来看,旋出是从生生之源获得生生的动能;在生生结束后,再返回生生之源,重新获取动能。“荄为树本,核为荄本,树生花而为核之本矣。芽滋干,而上既生枝,下且复生本矣。核中之仁,天地人之亥子也,全枝全干全根之体也。”【5】树木生长的关系正是“余”与“正”的更迭生成:由“余”生“正”,由“正”再返生“余”,形成旋出与旋入的混合双旋。
    “余”与“正”可构成因果关系,从四因说来看:“余”是动力因,如陶均带动陶器旋转,“余”为“正”的生生提供动能;“余”是形式因,如同陶均制造陶器,陶器的形式受制于陶均,由陶均制成的陶器具有中轴对称的结构形式;“余”是目的因,如同核仁以生根成树为目的,树之目的是开花结果,“正”与“余”互为目的;“余”是质料因,“余”的体量占总量的绝大部分,由此,它能够源源不断地为“正”提供质料,如同母产子。
    三 根本之故
    “余”是生生之源,从相反者相因来看,“余”亦可被视为生生的结束,即“死”,这关联着第五喻:生与死。“死者,生之余;生者,死之余。以生知死,以死治生。无生死者,视生死为余。生如是生,死如是死,视无生死又为余矣。”【9】具体结构为:
    
    图4
    此处嵌套有四层“正”“余”关系:(1)生为“正”,死为“余”。(2)死为“正”,生为“余”。这两层关系互相返生,如第四喻的道与法。(3)无生死为“正”,有生死为“余”。相当于无为“正”、有为“余”。(4)生如是生,死如是死,这是“正”;无生死为“余”。第三层关系返生,相当于第二、三喻的由无生有。第三层与第四层关系是互生、返生。这四层嵌套将“正”“余”问题层层深入:第一层是常见,第二层以“正”“余”互生破常见,第三层以无超越有,第四层以无返回有。“如是”的含义是“如其所是”,相当于“应当”“可以”。这四层关系还关联着三眼喻,笔者将在下文论述。要全面把握这四层关系,需要知“根本之故”:“所以者何?‘则故而已矣。’知所以生,知所以死,随其生死,有何生死?”【14】通过“则故”,能够回答“何以”,从而得到“所以”:“知所以生”,能够把握生生之源;“知所以死”,能够洞悉生死之故;“随其生死”,这是第四层返生,由此故而能致实际之用,“即用是体”。【3】“有何生死”,反问中已经包含答案,可视为全面把握四层关系,呈现大明。拓展第五喻以生死论“正”“余”,“凡属对待之两相望者,皆生死也”【5】。由对待的普遍性,“正”“余”的生死关系可以推至前四喻,根本之故的追问是把握生生之源,以求致实际之用。
    据《易传·系辞上》:“仰以观于天文,俯以察于地理,是故知幽明之故;原始反终,故知生死之说”。幽明之“故”可以浅解为事情,亦可深解为所以然之理,可与“死生之说”互镜,表述为“原始反终,故知幽明之故”。明与幽为“正”“余”关系,“故”向前“原始”,向后“反终”,可视为追问生生之源。“故”相当于“何以”“由”,如同根本因,关联着用:“以用显体,发扬性之生生,如此方为真知性故。”【15】类似于第一喻,第五喻所示的“正”“余”关系基于工夫:“新建曰:‘戒慎恐惧是本体,不睹不闻是工夫。’情封倍锢,难彻本源;不服麻黄,何能出汗?”【7】根本之故的呈现依赖于工夫,是透体之学。据《中庸》“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睹闻是“正”,不需要工夫便能呈现;不睹不闻是“余”,需要工夫才能体证。王阳明反其说,如同“正”“余”的返生:以戒惧作为本体,本体是工夫的本体;以不睹不闻作为工夫,工夫是本体的工夫。“余”以工夫为基础,如同第一喻“敬慎戒惧、屈蛰精入”,离开了工夫,不睹不闻之“余”将处于关闭状态。关闭源于“情封倍锢”,“余”被层层遮蔽,必须经过解蔽的工夫,层层剥开,才能洞彻“余”之本体,相应的工夫路径是从内向外透体,通过内在生意的积聚,如同核仁破甲而出,又如“冬炼三时”之“炼”。
    “何以”“故”接近于现代哲学思想,以此理解“正”“余”关系:费、显可作为“现象”;隐、密可作为现象的依据,即“本质”——“这同于我们今日所言现象与本质的辩证认识。”【16】这可以将方以智哲学与现代哲学对接,但要注意两者的差异,主要表现为七点:(1)“余”具有生生不息的特征,而本质在抽象时已经没有运动性;换言之,运动性属于现象,而不属于本质。(2)“余”与“正”具有对等的同质性,如宫与商角徵羽、冬与春夏秋。本质与现象不对等,本质超越现象之上。(3)“余”是藏密之体,它是工夫体证的对象,是体知的实在之体。本质并不依赖于工夫,它源于思维抽象。(4)“正”“余”之间可以自由切换,且有公均、统冒的通道相连。本质与现象不能切换,亦无中间通道相连。(5)“正”与“余”基于一体的预设,而本质与现象分属两层。(6)“余”能生“正”,而本质不能生现象。(7)“正”返生“余”,而现象不能返生本质。由以上七点可知,用现代哲学的现象与本质解释“正”与“余”,既要看到两者的相似性,又须注意诸多差异。综观诸多差异,是否可以将方以智哲学判定为抽象不彻底,甚至是落后陈旧的哲学呢?当然不是。方以智“余”论具有现代性,更具有西方哲学的元典性与后现代性,如下图所示:【17】
    
    图5
    以上对比的用意并不是附会方以智论“余”与海德格尔诠释的古希腊形而上学,而是用以指出方以智“余”论的丰富性,不能简单地框定在本质与现象的范畴。从差异性而言,表现在本体论、方法论等,但“余”可由工夫进入,这是中国哲学的特质。从相似性而言,两者均是追问本体:显冒之“正”对应“表象”,是显性之显现;密冒之“余”对应“形成”,暗而不彰,生生尚未完成;肉眼之“可以”是俗见,对应“应当”,是应当如此、本来如此;醯眼之“何以”是超越之见,是对根本之故的追问,对应形而上学之“思”。由上图略作七点引申:(1)“余”是生生之源,始终处于生生状态,也可说是“形成”状态。用中国传统哲学话语表达为“於穆不已”,在幽暗玄冥中生生,如隐均,是制造的母体。(2)统冒处于“余”与“正”之间。从“表象”来看,统冒尚未完全显现出来。如同“形成”经过“在”成为“现象”,密冒经过统冒成为显冒,隐均经过公均成为费均。由上之故,统冒兼具密冒的隐秘与显冒的显现。(3)三“冒”、三“均”与三“以”相应:“两端中贯,举一明三:所以为均者,不落有无之公均也;何以均者,无摄有之隐均也;可以均者,有藏无之费均也。相夺互通,止有一实;即费是隐,存泯同时。”【18】从对应关系而言,“可以”对应于显冒,如同应当如此,是表象;“何以”是对于根本因的追问,相当于“故”,寻根问源,探究形成、生生之源,是形而上学之“思”,对应密冒、隐均;“所以”对应于统冒,“不落”表明不能以密冒规定统冒,亦不能以显冒规定统冒,统冒具有独立性,如同“在”扎根于“形成”与“表象”之间,成为独立的哲学范畴。(4)统冒的混成。“老子以混成为统冒”【19】,混成的“混”融合密冒与显冒;混成的“成”是形成、生成,处于“现象”之前,可将其视为“现象”的母体。“混成”源于《道德经》第二十五章“有物混成,先天地生”。结合前文第二喻来看,“大一”与“混成”都是先天地生。较之于大一,“混成”融合了“大一”与“天地”的特征,可视为“大一”之后、“天地”之前的生成状态:在“大一”之后,表明已经“在”形成;在“天地”之前,表明与“表象”尚有距离。(5)“夺”与“通”乃“相夺互通”的关系。统冒将“大一”与“天地”混成,这属于“互通”,是三“冒”内聚的合力;“相夺”是指“大一”与“天地”从两个相反的方向撕裂统冒,这是各自独立存在的张力,如同“相夺”将“在”分裂成尚未成型的“形成”与已经成型的“表象”,从而消解“在”。相夺与互通双向作用,从而三“冒”间的黏合性更强。(6)三“冒”一体。如前文所述无极、太极、有极,三“冒”呈现“实三而恒一,实一而恒三”。“止有一实”,“一实”可以是任何一“冒”。从生生来看,密冒、统冒、显冒是连续的生成,之所以呈现三“冒”,源于观察者所取之象不同,即分别取象于未生前、生生中、生生后,对应于形成、在、表象。这可与仁树喻相发明,从树而言:未生前是核,生生中是荄,生生后是树、花。这是一个连续的生生过程,“存泯同时”,三“冒”是一存俱存、一泯俱泯的关系:没有核的藏密之体,也就没有荄;没有根荄之生生,亦不可能有树、花;没有树、花的显现,亦不可能有核。(7)以生生为轴心旋转。这需要引入三“均”:隐均、公均、费均。“如播鼗然”【20】,播鼗即拨浪鼓,其公均如长柄,隐均与费均如两个旁耳。以公均为轴,三均同时旋转,在旋转中,即隐是费,从而将“形成”转化为“表象”;即费是隐,从而将“表象”还原为“生成”。从生生之易来看,“中土以《易》为均”【21】,这亦是方以智从生生角度诠释《周易》的哲学精神。如第三喻调乐之“均”,均钟木平衡五音,公均在旋转时还起到平衡作用。以上七点拓展了“余”的生生之义,展现出方以智“余”论的丰富含义以及它在现代哲学中展开的方向。
    “故”使得道体由隐秘走向敞开,结合第三喻来看敞开的过程。第一层:商为“余”,为“何以”;角徵羽为“正”,为“可以”。追问角徵羽之故,隐秘之“余”敞开,商之“何以”转为“所以”,从而呈现第二层:宫为“余”,为“何以”;商为“所以”,“所以故”使得商不再隐秘;角徵羽为“可以”。第三层:无声为“余”,为“何以”;宫为“所以”,“所以故”使得宫敞开;商角徵羽为“可以”。进一步深入,“费中自具三冒,隐中亦具三冒”【5】。不仅五音可无限三分,“无声”亦可分出显、密、统,从而使得“余”不断敞开。从“三以”而言,“则故”是由“可以”向“何以”追问,“何以”的问题解答后,变为“所以”,“故”将隐秘向敞开锁定,类似于将隐秘的“生成”锁定为能够把握的“在”。这种“则故”的过程不仅能建立音乐之理,如七调六十律等乐理;而且可以建立数学,如数原、度数等(方中通《数度衍》);还可以发展出物理学(如《物理小识》)以及天文学等。经过“则故”,方以智研究了中国数学、物理、天文学等学科,为儒学融入了现代科学的精神。
    再看三“冒”与三眼喻,此处先悬隔统冒(“所以”),仅看显冒(“可以”)与密冒(“何以”)。据《易余》附录点睛:“矐肉眼而开醯眼,又矐醯眼而还双眼者,许读此书。”【9】醯眼即慧眼。如图5虚线所示:“正”(显冒)对应“可以”(肉眼),“余”(密冒)对应“何以”(慧眼)。这涉及认识对象与认识能力的关系:“冒”指认识对象,是道体的显现;眼指认识能力,是道体的认知。肉眼指认识显性、敞开事物的能力,慧眼是认识隐性、深密事物的能力。认识能力决定了所能认识的对象,换言之,要想认识什么对象,就需要具备什么能力。显冒与密冒之间包含两层递进关系,如图5双箭头虚线所示:第一,“矐肉眼而开醯眼”,由显冒之“可以”超越至密冒之“何以”,即是探究“故”;第二,“又矐醯眼而还双眼”,又由密冒之“何以”下贯至显冒之“可以”。经过超越与返回,“正”与“余”各尽其所极,且相互涵摄。结合第五喻来看,“可以”如同“有生死”,由此超越至“无生死”,如同“开醯眼”,这是第一层递进;由“无生死”返回到“如是生死”,如同“还双眼”,这是第二层递进。经过两层递进,既能洞悉根本之故,又能将“故”致用,丰富了“正”“余”一体。在兼顾两个递进层次的基础上,方能全面理解“余”,方能理解《易余》创作的主旨。此处需要注意,这并不是比较慧眼与肉眼哪个更高明,在终极层次上,两者所见是同一本体的两个方面,或者说是从两个角度看同一个本体。但若不经过两层递进与震荡,“正”与“余”的含义则不能充分展现。“必曤其肉而迸其醯,又曤其醯而还其故,乃明大良,乃名天燎。”【22】只有在包含了上述两层递进关系后,才能“明大良”“天燎”,即能全面认知、深度洞悉“正”与“余”。
    “余”作为哲学本体,还关联着用:“人适所用,以无用者为余。知无用之用,则有用者为余矣。不以有用之用废无用之余,岂以无用之用废有用之余耶?”【3】“适所用”指向显现世界,以“适所用”为剃刀,可以剔除中国哲学中的无用空疏之学,从而将中国哲学带入以“适用”为标准的新境界。“无用”是“余”,“适所用”是“正”,这是常解,是第一层意思。“正”是正用,“余”是无用——“正”“余”构成“反对”概念。第二层意思是将“正”“余”互换,原来作为“余”的“无用”转为“正”,原来作为“正”的“正用”转化为“余”,无用之用是大用——互“余”是将两层意思合观。儒家侧重于第一层意思,如《尚书·大禹谟》之正德、利用、厚生;道家倾向于第二层意思,如《庄子·人间世》的栎社树无所可用,得以逃避砍伐,以此为大用。方以智将儒道“合烹”,从而使得儒家正用得以超越,厚重中有了逍遥;使得道家无用得以归实,逍遥中有了厚重。从第一层意思来看,“余”是无用、废弃不用,但如果仅讲这层意思,则实无必要再论“余”,而这容易将“余”引向神秘化的不可知论,必须由第二层扶正:“无用”之“余”有大用,藏是为了用,密是为了显,这亦指向第一喻的藏密之体。“故”展现出方以智思想的现代哲学进路,即哲学是对存在的探本穷源,这使得中国哲学具有现代性;而由“用余”引出“适用”,展现了方以智对于中国传统哲学的新指引。
    结语
    《易余》开篇的五喻,《附录》的三眼一喻,重点篇章的三“冒”之喻,这三者实际上一以贯之。综合五喻可知:从显微无间而言,“余”是密、藏、隐;从动静一体而言,“余”是静、寂;从体用一源而言,“余”是本、体;从有无而言,“余”是无、不可知、无穷。“正”“余”之间自由互换,从而“正”“余”显微无间、动静一体、体用一源、有无相生,通过互相激荡,洋溢出生生的活力。五喻为一聚类组,每一喻都有强调的重点,而每一焦点周围有晕轮,每一晕轮与其他焦点的晕轮相叠,五轮会合处,是“余”的准确指向。换言之,五喻聚类组可以说共为一体,通过晕轮撑开“余”这个核心概念。
    三眼喻是五喻的凝练:从第一喻来看,由显入密,慧眼对应藏密之体,如同闭关是为远行,又须经过“还双眼”之用检验藏密之体。开慧眼是入冬至,明体积聚;还双眼是春生,是利用通达。冬至生春,如果不进入冬至,则生生之源竭;慧眼识生生之源,若非穷本达源,其末则不固,其流则不远。从第二、三喻来看,大一、无声不可知,却是可知天地、可闻声音的根本。天地、声音属于经验的显现层次,如表象;大一与无声是超验的层次,处于隐秘状态,或者说是形成、生生。形成、生生决定表象,且是表象的深层依据。认知者须从经验飞跃到超验,超验必定要作用于经验世界才有实际意义,并以实际之用检验超验之体。因此,又须从超验返回经验。从体用而言,只讲有声与天地,如同仅知其用而不知其体,则用为盲用,体为迷体。认识大一与无声如同开慧眼以明体求故,知根源,再返回肉眼后,则能循其故、用其体,由此体明用达。第四喻的道与法各有其所用,第五喻的后两个层次与三眼喻的两个层次相同,故由慧眼还肉眼即是“生如是生,死如是死”。开篇五喻与结尾一喻可以互证,也可以说三眼喻是五喻聚类的“中值”。
    “冒”“均”“故”是“余”的关联概念:“冒”是显而未显,“均”是动态旋转。一分为三,“余”对应于密冒与隐均,是生生仁体的动力因、形式因、目的因、质料因;“余”之体又可表述为“故”,寻其“故”以求致其用,即体即用,从而实现达用。藏密之体重在本体的吸积,亦可说是重在生生之源,由生生原始反终,则是根本之故,体、源、故三者亦是“实三而恒一”。方以智“坐集千古之智”并“折中其间”,“余”论基于《周易》,融合了儒、道、法等中国传统的思想资源;从集成创新而言,“余”的藏密之体有利于在明清鼎革之际保存儒学的生生核仁;而他通过对生生之源、根本之故的探究,既有利于确立儒学的形上学本体,又为儒学注入科学的精神,还不失元典哲学的精神,并具有现代哲学的雏形,因此不妨称其哲学为“中国前现代哲学”。
注释
    1方以智:《通雅》,载《方以智全书》第1册,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第2页。
    2庞朴:《东西均注释序言》,载《东西均注释(外一种)》,中华书局,2016,第9页。
    3 方以智:《易余(外一种)》,上海古籍出版社,2018,第1页;第1页。
    4方以智:《药地炮庄校注》,台湾台大出版中心,2017,第208页。
    5 方孔炤、方以智:《图象几表》卷一,载《周易时论合编》,中华书局,2019,第1页;第3页。
    6方以智:《药地炮庄校注》,第208页。
    7 方以智:《易余(外一种)》,第26页;第32页;第35页。
    8方以智:《易余(外一种)》,第1页。
    9 方以智:《东西均注释(外一种)》,第243页;第14页。
    10方以智:《通雅》,第903页。
    11 方以智:《易余(外一种)》,第40页;第39页;第38页;第1页;第5页;第49页;第92页。
    12 方以智:《通雅》,第904页;第1481页。
    13 方以智:《易余(外一种)》,第1页;第215页;第124页;第1页。
    14 方以智:《易余(外一种)》,第6页;第27页;第72页;第6页。
    15张昭炜:《性故注释》,中华书局,2018,“序言”第19页。
    16蒋国保:《方以智哲学思想研究》,安徽人民出版社,1987,第146页。
    17海德格尔:《形而上学导论》,熊伟、王庆节译,商务印书馆,1996,第195页。
    18方以智:《东西均注释(外一种)》,第15页。
    19方以智:《易余(外一种)》,第34页。
    20 方以智:《易余(外一种)》,第30页;第31页;第215页。
    21方以智:《东西均注释(外一种)》,第16页。
    22 方以智:《易余(外一种)》,第20页;第1页。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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