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习录》67条:博学而无所成名 作者:严思 来源:“常州市孔子思想研究会”网站 时间:孔子二五六七年岁次丙申四月初三辛卯 耶稣2016年5月9日 问:“名物度数,亦须先讲求否?”先生曰:“人只要成就自家心体,则用在其中。如养得心体果有未发之中,自然有发而中节之和,自然无施不可【1】。苟无是心,虽预先讲得世上许多名物度数,与己原不相干,只是装缀,临时自行不去【2】。亦不是将名物度数全然不理,只要知所先后,则近道”。又曰:“人要随才成就。才是其所能为,如夔之乐,稷之种,是他资性合下便如此。成就之者,亦只是要他心体纯乎天理。其运用处,皆从天理上发来,然后谓之才。到得纯乎天理处,亦能不器【3】。使夔、稷易艺而为,当亦能之”。又曰:“如‘素富贵行乎富贵,素患难行乎患难’,皆是不器,此惟养得心体正者能之”【4】。(《传习录》67条) 【1】如养得心体果有未发之中,自然有发而中节之和,自然无施不可 《论语·卫灵公》子曰:“赐也,女以予为多学而识之者与”?对曰:“然,非与”?曰:“非也,予一以贯之”。 《传习录》45条:“不可谓未发之中,常人俱有。盖体用一源,有是体即有是用,有未发之中,即有发而皆中节之和。今人未能有发而皆中节之和,须知是他未发之中亦未能全得”。 《传习录》114条:“颜子不迁怒,不贰过,亦是有未发之中,始能”。 【疏解】 博学多识不能成就大人之学,唯有一以贯之,才能实现下学而上达,才能成其“大”。达巷党人曰:“大哉孔子,博学而无所成名”。孔子博学而无所成名的秘密就在于“一以贯之”。在《中庸》,大本之“中”为“一”,达道之“和”为一以贯之。 【2】苟无是心,虽预先讲得世上许多名物度数,与己原不相干,只是装缀,临时自行不去 《传习录》84条:“盖有窃发而不知者,虽用力察之,尚不易见,况徒口讲而可得尽知乎?今只管讲天理来顿放着不循;讲人欲来顿放着不去;岂格物致知之学?后世之学,其极至,只做得个义袭而取的工夫”。 《传习录》227条:“天下事物,如名物度数、草木鸟兽之类,不胜其烦。圣人须是本体明了,亦何缘能尽知得?但不必知的,圣人自不消求知;其所当知的,圣人自能问人。如‘子入太庙,每事问’之类,先儒谓‘虽知亦问,敬谨之至’,此说不可通。圣人于礼乐名物,不必尽知。然他知得一个天理,便自有许多节文度数出来。不知能问,亦即是天理节文所在”。 《传习录》239条先生曰:“吾教人致良知,在格物上用功,却是有根本的学问。日长进一日,愈久愈觉精明。世儒教人事事物物上去寻讨,却是无根本的学问。方其壮时,虽暂能外面修饰,不见有过,老则精神衰迈,终须放倒。譬如无根之树,移栽水边,虽暂时鲜好,终久要憔悴”。 【疏解】 子曰:“吾有知乎哉?无知也,有鄙夫问于我,空空如也”。曾子曰:“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有若无,实若虚”。子张曰:“执德不弘,信道不笃,焉能为有,焉能为亡”?孔子之空空如也,颜子之屡空,在于能“一以贯之”或是“守约”。“君子多乎哉,不多也”,虽然好学不倦,但如能一贯,博学于文之“多”自然不显其为“多”,而是“一致而百虑,同归而殊途”。阳明先生曰:“颜子不迁怒、不贰过,亦是有未发之中,始能”。这正与孔子所谓“以约失之者,鲜矣”相契合。养得心体果有未发之中,自然有发而中节之和,孟子曰:“守约而施博者,善道也”。 【3】成就之者,亦只是要他心体纯乎天理。其运用处,皆从天理上发来,然后谓之才。到得纯乎天理处,亦能不器 《论语·为政》子曰:“君子不器”。 《中庸》17章:“故天之生物,必因其材而笃焉。故栽者培之,倾者覆之”。 《学记》:“大德不官,大道不器,大信不约,大时不齐”。 【疏解】 孔门不同弟子问仁、知、孝,孔子的回答不同,一般以为,这正体现孔子的因材施教的教育原则。弟子们的道德学问和领悟能力有深浅不同,孔子有针对性地进行启发,各随其才质而成就之。即使是同一个学生樊迟三次问仁,两次问知,孔子的回答也不一样。《学记》曰:“善待问者,如撞钟,叩之以小者则小鸣,叩之以大者则大鸣”。 但需要注意,孔子因材施教,不仅仅是尽其材质,从根本上说是尽其性,阳明先生所谓“成就之者,亦只是要他心体纯乎天理”。孔门之学乃为己之学,以成德为第一要务,如果只尽其材,而不尽其性,则下学而不能上达,就沦落为小人儒了。孔门四科十哲除了德行科外,位列政事、文学、言语三科的弟子,“其运用处,皆从天理上发来,然后谓之才”。故《论语》每章孔子对不同弟子的随机点拨,既具有针对性、个体性,也具有一般性、普遍性。 【4】“如‘素富贵行乎富贵,素患难行乎患难’,皆是不器,此惟养得心体正者能之” 《传习录》29条:“曾点这意思却无意必,便是‘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难行乎患难,无入而不自得’矣。三子所谓‘汝器也’,曾点便有不器意”。 【疏解】 《传习录》67条与29条有助于我们解读《中庸》14章“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所谓“不愿乎其外”,呼应前文“素其位而行”,“不外”非不外于“位”,如富贵、贫贱、夷狄、患难,而是不外于“性”。“素其位”,此“位”即是“性”,“素其位而行”其实即率性而行。故阳明先生说“此惟养得心体正者能之”。 对于“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通常解释为,身处富贵,就做富贵人该做的事;身处贫贱,就做贫贱人该做的事。这样理解“素其位而行”,还是由外而不由我,孟子所谓“有命焉,君子不谓性也”。把“不外”理解为不外于富贵、贫贱之“位”,还是“汝器也”。 阳明先生曰:“其运用处,皆从天理上发来”。“行乎富贵,行乎贫贱”之“行”从“此心纯乎天理”中开出,而不是从“富贵、贫贱”之位中发出。“行”既然为性德之“行”,“德者,足乎己无待于外”,那么德之“行”不会受制于外在的富贵贫贱等影响,“行”即是“道”。“大德不官,大道不器”,从“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一句须读出“君子不器”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