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有些声音仍在持续。全民阅读的呼声还是不绝于耳,国民阅读调查结果依然伴着一声叹息。 2016年,有些声音起了变化。有人故去,不再诉说。有人成长,学会倾听。回归阅读的渴望,在越来越多的个体中生发,积聚成一股力量,对抗焦虑,走出迷茫,也鼓励更多学人,走出书斋,为大众书写,与世界交心。 大家:俯身述学 叶嘉莹 2016年,叶嘉莹92岁。 她坐在镜头前,满头银发,气定神闲。 她开始吟诵。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不是单调地念,不是平淡地读,时徐时急,时抑时扬,余音袅袅,绕梁三日,这是千百年来代代相传的腔调。 我是从小就背诵古诗词的。那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影响了我的一生。所以我也愿意带领小朋友,从小就学习背诵一些古诗。在叶嘉莹编选的《给孩子的古诗词》中,《蒹葭》是第一首。一年来,她为孩子们吟诵了书中全部218首古诗词。这些吟诵带给孩子们的,不仅是一位长者的独白,更有那些诗词中的满腔襟抱与万千气象。 2016年,程毅中86岁,白化文86岁,楼宇烈82岁,王宁80岁,瞿林东79岁。 这几位大家小书系列丛书的编委相聚一堂,无须多言,只要看看他们身旁的100多种书,有已故名家的旧作,也有周有光的《常识》、宁宗一的《〈金瓶梅〉十二讲》、傅熹年的《中国古代建筑概说》、许嘉璐的《中国古代衣食住行》,人们对于大家小书就会有所理解:所谓大家,关乎岁月的积累,更关乎大的根底、大的修养、大的智慧;所谓小书,绝不俗陋,而是把广博的学问、精深的思想浸润到细微之处。 大家小书已经从一套丛书的名字延伸为一种被广为接受的阅读理念。虽然很多人还是热衷于成功鸡汤,追捧着戏说架空,但那些渴求新知的人,那些拒绝浅薄的人,因为对阅读的信仰,因为大家的支撑,已经有足够的力量,用有价值的阅读引领时代的风尚。 虽然很多人还是流连在学术流水线前,炮制着价值低廉、少人问津的论文,但也有越来越多的学者反躬自问:学术何为?学者何为?张国刚把皇皇300多万字的《资治通鉴》掰开了、揉碎了,写出了一本《〈资治通鉴〉与家国兴衰》;刘华杰记录下《崇礼野花》,继续着介绍博物学的脚步;邓小南、王邦维、刘跃进在报刊上孜孜不倦撰写着普及文章他们坚守着为知识而知识的纯粹,也追随着大家的脚步,把严谨准确的知识传递给大众。 追忆:言犹在耳 2016年的一个夜晚,素来安静的国家图书馆,人声鼎沸。 这厢,身着洋装的罗密欧尚在担心盛筵易散,良会难逢;那边,昆曲《紫钗记》中的李益已经舞着水袖,问起为谁断送春归去;后台,堂吉诃德早就做好了大战风车的准备。400年前,莎士比亚、汤显祖、塞万提斯,生活在世界不同角落的三位大师同年去世。此刻,他们的作品在同一个舞台先后上演,《汤显祖集全编》、新译本《莎士比亚全集》《堂吉诃德》也被摆放到同一排书架。从汉唐开放交融到明清闭关锁国,从开眼看世界到屡受外侮,在历史的循环往复中,纠本体自发之偏枯,克交通传来之新疫,如今的中国人已能用一种更平和的心态发现自我、融入世界。 2016年,鲁迅去世80周年。 教科书里的鲁迅,来复去,去复来,但他未曾远离。陈漱渝的《搏击暗夜:鲁迅传》、张梦阳的《鲁迅全传》前后问世,为的是揭下不属于鲁迅的面具,还原那些发自肺腑的告诫;董炳月的《鲁迅形影》、孙郁的《鲁迅遗风录》接踵出版,鲁迅形陨影存,在他停止思考的地方,有人继续前行。 因为《四世同堂》英文手稿的重现,50年前去世的老舍被一次又一次地谈起。人们也不会忘记同年去世的傅雷、陈梦家、向达。人们时常会想起《茶馆》里的三教九流、傅雷赤子之心,也总有人会守护着《殷墟卜辞综述》《唐代长安与西域文明》里的学问与见识。 2016年,美国汉学家孔飞力去世的报道,在中国激起的涟漪,远甚彼岸;听闻俄罗斯汉学家季塔连科病逝的消息,勾起了多少中国人对这位学术大使的回忆。2016年还送别了钟情古典文学的傅璇琮、白鹿原上的陈忠实、翻译《堂吉诃德》的杨绛、主编《英汉大词典》的陆谷孙。哲人其萎,著述未亡。虽然再也读不到他们的新作,再也听不到他们的高论,但他们与他们的著述,正在经受时间的淘洗与沉淀,走向经典。他们的名字不仅铭刻在冰冷的墓碑上,而且刻印在那些光彩熠熠的著作前,世代相传。 新机:优胜劣汰 2016年初的一个清晨,北京地铁13号线西直门站等来了一群年轻人。他们互不相识,但早有约定:捧起手中的书,让阅读占领地铁。 2016年末的一个清晨,有人在北京、上海、广州的地铁里丢下了数册书,让它们开始了在城市中的漂流之旅。 有人热络地聊着电话,有人甜蜜地谈着恋爱,有人沉醉地看着视频,有人推广着创业二维码,有人按下了扩音器的开关在地铁这样嘈杂拥挤的公共空间,可否容纳下安静的阅读?一头一尾两个有关阅读的公共事件,都选择以地铁为背景,有人称赞,也少不了质疑。不管答案如何,私人的阅读都因此而变得公共起来。 在社交媒体的推动下,阅读越来越频繁地从小众的兴趣转换为大众的话题。当号称最优质版本《红楼梦》被认为言不符实,就有人针对这种版本发起差评运动;当《福尔摩斯探案集》被曝光有580种中文版本,就会有人逐一点评各个版本的优劣,提供阅读指南;当一种错误百出的翻译图书被揪出来,译者以往的劣迹很快就被曝光一些人依然在为互联网对纸质书的冲击而焦急,但互联网却为我们展示出另一种景象:书越来越透明,阅读越来越挑剔,好书总有它的读者,而劣本终将失去藏身之所。 在社交媒体的阅读讨论中,并非只有年轻人的声音。北京大学教授辛德勇在微博上发布着他的最新论文;藏书家韦力在微信公众号中,每日一文,记录下访书的足迹;北京师范大学章太炎黄侃学术研究中心的微信公众号章黄国学,王宁是最坚定的支持者;当引力波、AlphaGo、大型对撞机、诺贝尔奖引起大众关注,知识分子微信公众号总能发出来自科学家的声音,背后是北京大学教授饶毅、清华大学教授鲁白、美国普林斯顿大学教授谢宇三位主编的努力 却顾所来径,苍苍横翠微。阅读常是静默的,却也应和着时代的节拍。阅读有时也会发声,未必高亢,却与时代在共鸣。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