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这则报道尚未受到足够重视:作为教育部首批试点,复旦大学中文系将正式招收创意写作(文学写作)方向的艺术专业硕士(MFA)。首次试点文学写作的硕士学位教育,按中文系主任陈思和的说法,这是文学写作的最高学位。 从学历教育角度看,这算不上什么大事,无非增加了一顶硕士帽子。在“硕士多如狗,博士满街走”的今日社会,大学专业设置越多,越像是在吹大一个很快破灭的泡沫。从文学创作角度看,这却算得上是国内文坛的一大盛事。这或许意味着,作家人才的培养从此进入专业化、学历化的通道。 但这一幕,还是不由让人想起小说《一九八四》。奥威尔在这部乌托邦小说中,描述过一部“写作机器”,它可以根据某种逻辑规律,自动编出各种各样的文学作品。作家能否通过类似的“教育机器”培训出来,这显然是个值得探讨的问题。 有关人士对“作家不是培养出来的”这一传统观念表示怀疑。比如陈思和先生就说:“如同美术学院教授绘画、舞蹈学校训练舞蹈一样,写作同样需要技巧的训练和知识的教育。”即将为该专业学生授课的著名作家王安忆也认为:“文学的价值、规律是有迹可循的。”他们甚至还举例说明,严歌苓、白先勇、哈金等著名作家都在美国接受过文学写作硕士的培训。 照我看,这些观点都不太准确。作家当然需要培养,因为一个人不可能一夜之间就成为作家。不管是个人学习、社会经历,还是借助何种方式激发个人天赋,这其实都是一个培养的过程。但另一方面,作家特别是文学大师却又不是专业教育可以培养的。专业教育侧重于阐述写作的“共性”,作家的可贵品质却在于“个性”;专业教育只能告诉人们那些“有迹可循”的写作技巧,却不能够帮助一个人完成“灵”(精神)与“肉”(技艺)的统一。 别说以往那些文学大师都不是经过严格专业训练产生的——文学创作专业不过是现代教育的产物,像严歌苓、白先勇、哈金这些人,你要对他(她)们说“经过专业训练,你们才有今天的成就”,恐怕他(她)们也会感到非常愤怒,甚至认为这是一种侮辱,因为这无疑是对个人天赋、才能的最大藐视。例如白先勇先生,到美国之前,就已开始了自己的文学生涯,他所接受的专业训练,更多是为他在大学里找到一份工作罢了。 专业训练可以成批培养“专业作家”(更准确地讲,应为“文字工匠”),或者高级文字秘书,但让这些人真正成为作家,起决定性作用的断非他们在大学里所学到的写作技艺。有所成就的作家可以到大学里教书——比如王安忆、马原、格非,但他(她)们同样教不出第二个自己。我的书架上,大概有数十本文学理论和创作经验谈之类的书籍,包括博尔赫斯、纳博科夫、卡尔维诺、昆德拉等人的“文学秘籍”,但如你所知,到目前为止我连作家都不是。 这说明什么呢?说明文学创作理论可能是个好东西,但也可能什么都不是。这些理论在教人如何写作的同时,同时也可能是在束缚一个人的灵性。有志于文学创作的人,最该警惕的恰恰就是这种文学创作的专业培训。进入这种作家“魔鬼训练营”,最大的可能是文学青年进去,“写作机器”出来。但如果只想混张文凭,我强烈推荐这个刚刚设置的专业,因为从这里毕业,主要看的是作品发表。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