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听张中行琐话 王东城 提及张中行的作品,我脑海中立刻浮现出来的便是《负暄琐话》。接触张老最早就是从这本书开始的,说来倒有个有趣的缘起。那是霜冷叶黄的深秋,我在学校图书馆漫无目的地走读书架。后来,看到张中行的《负暄琐话》,我随意抽出来翻阅。没想到,拿着黄叶一般的书本,虽只是摩挲在手,似乎就已生出一些季节特有的况味来。手到之后,便是眼到,心到。如此读书三到之后,我不由得有感而发:张中行的负暄琐话真是需要用心去倾听。 唐代诗人白居易在其《负冬日》诗中说:“负暄闭目坐,和气生肌肤。初似饮醇醪,又如蛰者苏。外融百骸畅,中适一念无。旷然忘所在,心与虚空俱。”诗中的“负暄”,跟张中行的负暄说的都是一样,均可说是背对着晒太阳取暖。张中行“负暄琐话”,字面上来看意思就是晒着暖和的太阳拉杂聊天。 张中行自己在序言中也轻描淡写地说:似乎可做的只有早春晚秋,坐在向阳的篱下,同也坐在篱下的老朽们,或年不老而愿意听听旧事的人们,谈谈记忆中的一些影子。但是,作为北大未名湖畔三雅士之一的他,当真愿意把时间和书卷只用来刻录他的闲事吗?恐怕未必。 果然,张中行到最后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主观愿望是把这部书当作史和诗来写。”正是基于这种愿望,他才不会在书中过于注重对陈年旧事的叙述,而是在这些纷扰的叙述背后,凸显作家自身的心灵跋涉,他想告诉我们的,是琐话后沉淀下来的人物个性、人物命运。唯有明白这点,我们才能听懂张中行的琐话。 张老对他笔下的文化名人,没有过多散文笔调的渲染,也没有太多学术臧否。他的文字淡泊近人,文章情理兼备。写邓之诚的时候,虽然两人没有打过照面,但是就一句“街北偏东有两所大宅院,邓之诚先生多年住在靠东的一所,我有时从那里经过,总要向里望望。院子很大,古槐阴森,坐北一排房陈旧而安静,推想那就是写《骨董琐记》的处所,十几年过去了,还有什么痕迹吗?”,便流露出他对邓老博雅之风的赞赏和怀念。张中行讲到章太炎时,写了在北河沿北京大学第三院风雨操场演讲的情形。写章太炎演讲时的引经据典自不必说,张中行把章老饱含深意的一句话“也应该注意防范,不要赶走了秦桧,迎来石敬瑭啊!”也点睛出来。于是,这则琐话写到这里就不单是文人的故弄诗意风雅了,更有史的味道。同样的笔法,在写黄晦闻、马幼渔等人的时候也一一显露过。 正是这种亦诗亦史的行文,令我读罢,果真品味到了诗的怡情和史的沧桑。如此一来,在图书馆又硬又冷方凳上的长时间枯坐顿时变为引人遐思的篱下向阳而坐,连窗外一花一草,仿佛都在风中琐话,不停地絮叨着什么。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