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山:孔子行恕道展现强大自控力 那么很有趣,我们可以再谈谈,说孔子这个讲忠恕之道,他做的怎么样呢?我们可以,《论语》中有些材料,或许我们念不大懂,说这个材料说出来什么大意思呢?我们现在看,原来是讲孔子这个人在处置一些事务上的一种“恕道”。 比如说《宪问》篇里的有这样一则,叫“公伯寮愬子路于季孙。子服景伯以告,曰:‘夫子固有惑志于公伯寮,吾力犹能肆诸市朝。’子曰:‘道之将行也与,命也;道之将废也与,命也。公伯寮其如命何!’”公伯寮这个人见于《史记·仲尼弟子列传》,是孔子的学生,公伯寮。这个人,实际上“愬子路于季孙”,“愬”就是说坏话,告谁呢,告季孙,谁是季孙,是鲁国的大贵族,三家大贵族之一,是把鲁国的君主大权全都盗窃走了的三家之一,而且是最大的那一家。孔子这个人,我们将会讲到在政治上要正名,君要像个君,臣要像个臣,而这三家在鲁国的内部修了三个都城,他们势力越来越大,他们自己修了国中之国。到了孔子这个时代这国中之国出了麻烦了,就是掌握国的家臣跟三家主子干起来了,所以在这样一种错综复杂的矛盾之下,孔子就提出来要拆掉这三都,当然三家一开始没看出孔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赞成了,结果三家拆两家,拆了两家,拆到第三家出问题了,三家体会过味来了,如果我们都城被拆了以后,虽然把家臣势力打倒了,可是我们也完蛋了。 这个事情就要反水,恰恰在这个时候公伯寮开始劈腿了,开始对老师有点儿不忠诚了,干嘛?“愬子路于季孙”。为什么要“愬子路”?子路是拆三都的急先锋,这在《左传》中有记载。然后他跑到季孙说子路的坏话,等于说老师的坏话。这个事不巧的是被子服景伯,子服景伯也是鲁国一个大夫,也是同意拆三都的,赞成孔子的人,因为他家族势力小。他干吗呢?他听到这个事情,然后找到孔子,说“夫子固有惑志于公伯寮”,谁呀?就是季孙,说季孙本来对公伯寮有惑,就是疑惑不相信。注意下面接着来一句,我有这个力气,干吗?把他“肆诸市朝”。 什么叫“肆诸市朝”?就是把他抛尸在街头。中国古代有“弃市”,咱们北京说“斩首”,菜市口斩首,菜市口是个闹市区,在当众面“咔碴”一切两段,切开亮着,这是刑法里边最残酷的,就是你这种人不耻于人类,咔碴当众把你干掉,让你丢人现眼亮着。像有些人赐你一段白绫子,赐你一碗毒酒,这都是比较优待的。 子服景伯就来说说我有这个力气,不用别人,我把他干掉,我自费的,不用花什么,你只要点点头,你不点头,你不反对都行,自告奋勇。这个事,注意,拆三都,我们知道孔子在鲁国搞政治搞了几个月,他最大的就是要恢复鲁国的原有秩序——君臣秩序,这是他最大的一个事情。大事功败垂成,这个时候是最容易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而现在自己学生居然劈腿,居然去后边去捅我们一刀,这尤其容易使人气急败坏。而这个消息,孔子得到了,而恰恰有人想自告奋勇我去办这个事,你连吱声都不用吱声,你不用担当什么罪责。注意,这是一个考验孔子到底如何的时候,你做人是什么人,是君子小人?我们看孔子怎么说。孔子说:“道要将兴了吗?这是命。道是将要废掉了吗,这也是命。他小小公伯寮能干扰这个大命吗?”言外之意,就是我拆三都成,不会因为他小小公伯寮一两句好话,一两句人话,不成也不会因为他一两句坏话。言外之意,不要再杀他了。 这里边注意,有对公伯寮的一种体谅,为什么?孔子这个时候做司寇,有人说上大夫,有人说下大夫,高官,这个时候来一大堆学生,什么目的都有,有人跟你求道,有人跟你杀身成仁,还有人想干吗?混个学历,跟孔子学,将来找个好工作,这种人你指望他铁杆,像子路、子贡、颜渊似的铁杆跟着你,他不能这么指望,他这个时候他想劈腿,他有点投靠三爷,改换门庭,这个可以理解。而且这几句坏话,三桓,他季孙家族想让拆三都和不让拆三都,绝对不会因为他几句话。 所以在这个地方我们看到孔夫子实际上做人干干净净,真利索,绝不黏不滞,没有为任何情绪所干扰,而且体谅这个学生,站在他的角度他做这种事太正常了,所以不要杀这个人。自控力,这是,极强。现在也有书写自控力,过去我听过笑话,说武松的自控力多大,说他武功有多好,他从万丈深渊掉下来以后他可以停,他可以自己停滞在那儿不往下坠落,我看孔夫子的自控力,就是在深渊时不往下坠落,自控,这就是“恕道”。 本文为腾讯儒学独家稿件,未经授权,严禁转载。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