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 大不自多,海纳江河。 人人皆习言学问,却少有于此二字之义加以明晰之解说者。如见人读书多、见闻广,或有才辩、能文辞,便谓之有学问。古人所谓学问似乎不是如此,此可说是有知识、有才能,若言学问,却别有事在。知识是从闻见得来的,不能无所遗;才能是从气质生就的,不能无所偏。今所谓专家属前一类,所谓天才属后一类。学问却要自心体验而后得,不专恃闻见;要变化气质而后成,不偏重才能。知识、才能是学问之资藉,不即是学问之成就。唯尽知可至于盛德,乃是得之于己;尽能可以为大业,亦必有赖于修。如此,故学问之事起焉。是知学问乃所以尽知尽能之事,而非多知多能之谓也。 不务速化,而期以久成;不矜多闻,而必求深造。唯日孜孜,如恐弗及。因时而惕,虽危无咎。如是,则气质之偏未有不能化,学问之道未有不能成者。 必涵养纯熟,然后气自常定,理自常明。逢缘遇物,行所无事,毫不费力。然其得力处,皆在平日读书穷理工夫不间断,于不知不觉之中,滓秽日去,清虚日来,气质自然清明,义理自然昭著,此正孟子所谓集义也。 马一浮(资料图 图源网络) 大凡一切学术,皆由思考而起,故曰学原于思。思考所得,必用名言,始能诠表。名言即是文字,名是能诠,思是所诠。凡安立一种名言,必使本身所含摄之义理明白昭晰,使人能喻,谓之教体。必先喻诸已,而后能喻诸人。因人所已喻,而告之以其所未喻,才明彼,即晓此,因喻甲事而及乙事,辗转开通,可以助发增长人之思考力,方名为学。故学必读书穷理,书是名言,即是能诠,理是所诠,亦曰“格物致知”。物是一切事物之理,知即思考之功。《易·系辞传》曰:“唯深也,故能通天下之志。”换言之,即是于一切事物表里洞然,更无睽隔,说与他人,亦使各各互相晓了,如是乃可通天下之志,如是方名为学。 人人皆习言学问,却少有于此二字之义加以明晰之解说者。如见人读书多、见闻广,或有才辩、能文辞,便谓之有学问。古人所谓学问,似乎不是如此。此可说是有知识,有才能,若言学问,却别有事在。知识是从闻见得来的,不能无所遗;才能是从气质生就的,不能无所偏。学问却要自心体验而后得,不专恃闻见;要变化气质而后成,不偏重才能。知识、才能是学问之资藉,不即是学问之成就。唯尽知可至于盛德,乃是得之于己;尽能可以为大业,亦必有赖于修。如此,故学问之事起焉。是知学问乃所以尽知尽能之事,而非多知多能之谓也。学问二字,今浑然不别,实际上学是学,问是问,虽一理而有二事。浅言之,学是自学,问是问人。自学要自己证悟,如饮食之于饥饱,衣服之于寒暖,全凭自觉,他人替代不得。 一曰通而不局,二曰精而不杂,三曰密而不烦,四曰专而不固。 执一而废他者,局也;多歧而无统者,杂也;语小而近琐者,烦也;滞迹而遗本者,固也。 通则曲畅旁通而无门户之见,精则幽微洞彻而无肤廓之言,密则条理谨严而无疏略之病,专则宗趣明确而无泛滥之失。 不局不杂,知类也;不烦不固,知要也。类者,辨其流别,博之事也;要者,综其指归,约之事也。读书之道尽于此矣。 治国学先须辨明四点: 一、此学不是零碎断片的知识,是有体系的,不可当成杂货。 二、此学不是陈旧呆板的物事,是活鲜鲜的,不可目为骨董。 三、此学不是勉强安排出来的道理,是自然流出的,不可同于机械。 四、此学不是凭藉外缘的产物,是自心本具的,不可视为分外。 由明于第一点,应知道本一贯。故当见其全体,不可守于一曲。 由明于第二点,应知妙用无方。故当温故知新,不可食古不化。 由明于第三点,应知法象本然。故当如量而说,不可私意造作,穿凿附会。 由明于第四点,应知性德具足。故当向内体究,不可徇物忘己,向外驰求。 国学者,六艺之学也。 此(六艺)是孔子之教,吾国二千余年来普遍承认,一切学术之原皆出于此,其余都是六艺之支流。故六艺可以该摄诸学,诸学不能该摄六艺。诗书是至善,礼乐是至美,易春秋是至真。全部人类之心灵,其所表现者不能离乎六艺也;全部人类之生活,其所演变者不能外乎六艺也。 一切道术皆统摄于六艺,而六艺实统摄于一心,即是一心之全体大用也。天下万事万物不能外于六艺,六艺之道不能外于自心,六艺之本,即是吾人自心所具之义理。不知反求自心之义理,终无入头处。 人人皆习言学问,却少有于此二字之义加以明晰之解说者。如见人读书多、见闻广,或有才辩、能文辞,便谓之有学问。古人所谓学问似乎不是如此,此可说是有知识、有才能,若言学问,却别有事在。知识是从闻见得来的,不能无所遗;才能是从气质生就的,不能无所偏。今所谓专家属前一类,所谓天才属后一类。学问却要自心体验而后得,不专恃闻见;要变化气质而后成,不偏重才能。知识、才能是学问之资藉,不即是学问之成就。唯尽知可至于盛德,乃是得之于己;尽能可以为大业,亦必有赖于修。如此,故学问之事起焉。是知学问乃所以尽知尽能之事,而非多知多能之谓也。 学问二字,今浑言不别,实际上学是学,问是问,虽一理而有二事。浅言之,学是自学,问是问人。自学是要自己证悟,如饮食之于饥饱,衣服之于寒暖,全凭自觉,他人替代不得。《学记》曰:“虽有嘉肴,弗食,不知其旨也。虽有至道,弗学,不知其(美)[善]也。”佛氏亦有“说食不饱,数宝不富”之喻,最善。问人即是就人抉择,如迷者问路,病者求医,须是遇善知识,不然亦有差了路头、误服毒药之害。古语曰:“一盲引众盲,相牵入火坑。”又曰:“一句合头语,万劫系驴橛。”皆指师家不明之误,所谓自救不了,为人即祸生也。禅师家接人每以言句勘辨,故有宾主料简。不惟师择弟子,弟子亦要择师。若学者不具参方眼,师家不辨来机,互相钝置,名为一群瞎汉相趁。儒家问答、接人手眼实与禅师家不别,会者自知,但先儒不显说耳。故必先学而后问,善问者必善学,善学者必善问。师资道合,乃可相得益彰。 孔子自居好学,又独称颜回为好学。“舜好问而好察迩言”,所以为“大智”。由此言之,好学好问皆为圣贤之事,未可轻易许人。圣贤是果位人,犹示居学地,示有下问,“有若无,实若虚”。何况学者在因地,若得少为足,便不肯用力。 今人于记诵考据之学非不用力,但义理则非所尚,此其蔽也。安其所习,而耻于问人,今人于政治问题、社会问题未尝不研究,未尝不问人,但于自己心性则置而不谈,未尝致问,此由耽于习而忽于性,故以为不足问也,何由得有成就?今日学者为学方法,可以为专家,不可以成通儒。此所言成就,乃欲个个使成圣贤。 古人论学主通,今人论学贵别。 诸所不答,条列如下:一、问单辞碎义、无关宏旨者不答。一、问僻书杂学、无益身心者不答。一、问时政得失不答。一、问时人臧否不答。一、辞气不逊不答。一、越次而问不答。一、数数更端不答。一、退而不思再问不答。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