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吴小如 (资料图 图源网络) 从入大学起就听吴小如先生的课,而作为吴先生研究生算起来也整整五十年了。吴先生的高尚品德,渊博学识,治学经验,深深影响着我;他对我无私的帮助,热心的扶植,永远铭记我心。 我1956年入学,在57年就修过吴先生的《工具书使用法》课。59年他给我们上宋元明清诗文、戏曲。我还听过他开的讲座。当时虽然非常爱听他的课,但没有经常请教。1961年我们大学毕业时,正值困难时期,分配困难。小平同志指示多留研究生储备干部,我们年级120人,留了22人。不久又传来周扬同志指示,“研究生宁缺毋滥”,又进行精简,22人中有的人留校当教师,有的分配到其他单位,最终语言班(30人)留5人,文学班(90人)留4人。因此正式入学推迟到了1961年底。系研究生秘书徐通鏘先生(后来成为著名语言学家,不幸已去世)征求我的意见去学哪一段文学史,他建议去游国恩先生那里,学习先秦文学。我自觉古文基础差,不敢去,而要求跟吴组缃先生从事小说研究。他说吴先生已有5个研究生,不能再多带。后来系领导研究,还是尊重我的兴趣和要求,作了一个特殊的决定,由吴组缃、季镇淮和吴小如三位先生组成一个指导小组共同指导,而由吴小如先生当我的导师。系领导说,吴小如先生虽然还是讲师,但他的学术水平是完全够格的。从此吴先生就成为我研究生导师了,五十年来一直爱护我,帮助我,我们结下了深厚的师生情誼。 我正式到吴先生那里做研究生已是1962年2月了。头两年国家经济困难,党中央调整政策,比较平静,没有政治运动,我们老老实实的读了两年书。可惜好景不长,国家经济情况好转,又开始折腾了。63年11月我们下乡宣传所谓社教“前十条”,64年10月北大800人的工作团到湖北江陵搞社教,我和吴先生都去了(我们在一个公社,但不是一个大队,没有见面的机会)。到65年5月我们回校,毕业论文也不要求做了,集体写了批判《三家巷》和《早春二月》的文章就算毕业,我的研究生生活也就随之结束了。虽然我在吴先生直接指导下读研究生只有两年,但对我一生却有重大影响,引领我走上学术研究之路。 吴先生对我的教育、影响首先是他治学的指导思想。他说: “在我的思想中,却认为一个本科生既然进了中文系,就必须兼通‘文’‘语’这两大部分。………一定要全面掌握,不能偏废。从治学方法来说,清儒所说的‘义理’、‘考据,’‘辞章’三者必兼而有之,我以为还是正确的。我自己一生是朝这个方向努力的,我也愿意我教的学生能较全面地掌握。这是我在教学和科研方面一个最基本的、也是最主要的指导思想。 其次,我以为要教好中国文学史这门课,必须‘通古今之变’,即从上古的神话传说直到近、现代文学范畴的作家作品,都应有自己的认识和理解,并逐渐形成一个有系统的观点,即所谓‘成一家之言’。 第三个指导思想是,必须做到博然后约,先厚积而后薄发。盖一部完整的中国文学史,若按作品的体裁划分,大体可分诗歌、散文、小说、戏曲四大‘块’。一个人毕生精力有限,在进行科学研究时自不能面面俱到,样样兼顾。但既要教文学史,就必须对每一‘块’的内容都有发言权。……尽量做到点、面、线的结合。” 我虽然准备主要研究小说,但遵照吴先生的教导,头两年花了大量时间读宋代诗词文和元明戏曲;到北京图书馆看《水浒传》郑振铎藏本、水浒的繁本和简本,作简繁本的比较。毕业后,我还是遵照先生的教导努力打好基础,拓宽学术视野,如注意古代小说的作家生平、故事源流、版本等问题;对中国小说研究不局限在古代,也研究现当代小说,我写的《中国讽刺小说史》、《中国历史小说通史》都延伸到现当代小说;我还指导博士生做小说与戏曲关系的研究。但由于主客观的原因,离吴先生提出的要求还差得很远。 吴先生的治学身体力行,我们树立了榜样。他广泛涉猎,在小说、诗歌、戏曲、散文等各方面都有建树,他能在这些领域中敏锐地发现问题,提出精辟的见解。《古典小说漫稿》、《读书丛札》、《吴小如戏曲文录》等著作蜚声海内外。他又是著名的书法家,还翻译了茨威格的《巴尔扎克传》。我实在难以想象他怎么能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不说别的,就我专门研究的小说来说,他涉及的古代、特别是现当代的小说我有一半没看过。我佩服他,也想多读一点书,但实在是望尘莫及,只能望洋兴叹了。 他在平时交谈中和大量学术随笔类的文章中,对学界不正之风、不良现象提出尖锐批评,尤其是对文化圈中一些人普遍存在的语文基本知识错误甚感忧虑,对缺乏最基本的古代文化修养而又大胆妄为地标点、注释古书的人毫不留情地揭露批判,为民族文化的健康提升大声疾呼。这对我来说也有警示意义。我记得有一次,我的读书笔记把“光芒”写成“光茫”了。他指出后,把我吓出一身冷汗,这么普通的字都写错了!从此,我给自己约法三章,不注释古书;不写没有把握,没有自己见解的文章;上课时不要写错板书,念错字。 吴先生为我做出榜样,指明路径,敲起警钟,使我在学术的道路上少走许多弯路。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