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7日15:30,第九届华语文学传媒大奖于广州市白云湖畔酒店隆重举行。韩少功、张炜、欧阳江河、韩东、魏微、王小妮、马原、张清华、郜元宝、谢有顺、朵渔、七堇年、李西闽、赛壬、李师江、郑小琼等作家、诗人,南方都市报总编辑曹柯先生、南方都市报副总编辑、南都周刊总编辑陈朝华先生等报社领导与会。 以下为颁奖实录: 主持人:谢谢两位先生带给我们精朗诵,非常感谢。 接下来颁发的奖项是2010年度小说家奖项,获得提名的有: 韩寒《1988》 韩东《知青变形记》 杨争光《少年张冲六章》 刘亮程《凿空》 董启章《天工开物 栩栩如真》 魏微《沿河村纪事》《姐姐》 有请颁奖嘉宾华语文学传媒大奖2003年度小说家获得者韩东先生和2009年度诗人的获奖者朵渔先生上台为我们揭晓。 嘉宾揭晓:获奖者是来自广州的魏微女士,她的获奖作品是中篇小说《沿河村纪事》和短篇小说《姐姐》。 嘉宾:能给魏微颁奖很高兴,最重要她的确是一个非常好的小说家,下面是授奖辞。魏微的笔墨温润、爽朗而不失羞涩。那种冷静背后的热烈与焕散,总是显得平中带险,秀中见奇。她用情于人情之美,用心于人心之微妙,持续考据世事沉浮背后平凡灵魂的纹理。她发表于二○一○年度的中篇小说《沿河村纪事》,书写在俗常中失落难考的革命和激情,如何以戏谑而荒诞的娱乐方式再现于人世,金钱、权力与活着交织在一起,争相亢奋,又彼此猜疑。短篇小说《姐姐》,对女儿情态、男子气概及姐弟亲情,有着仁慈而宽阔的理解。她的节制与惠心,守护情感的常道、记忆的权利,也赋予了短篇小说的写作沉实的底蕴。 恭喜魏微女士,有请魏微女士上台,有请韩东先生和朵渔先生为张清华颁奖,谢谢颁奖嘉宾,有请韩东先生和朵渔先生就坐。 魏微:尊敬的评委,各位来宾。七年前,也就是2004年,我被提名为第二届华语文学传媒大奖的年度小说家侯选人,那时我还算年轻,和我一起被提名的都是我所尊敬的小说家,他们是:张炜、阎连科、韩东、林白。我很荣幸自己的名字和我所尊敬的作家放在一起,哪怕仅仅是提名。 华语文学传媒大奖是国内少数几个具有良好的口碑和公信力的奖项之一,它从诞生之日起,就赢得了文学界广泛的赞誉,并被寄予很多美好的期许,究其原因,我想是因为它从诞生之日起,就秉承了文学的理想主义精神,这在当下是尤为可贵的一件事。 我自知才情浅陋,离这个奖项还有一段距离,但为了表达对它的敬意,七年前我跟评委说,我还要再等上一些年,希望通过十年、二十年持续不断的写作,来缩短与它的距离;然而遗憾的是,说完这话不久,我的写作便陷入了困境。 七年前我被提名的时候,正是我写作的一个喷薄期,那时候,我写得很舒服,可以说是顺风顺水;那时候,我对万物都充满了感情,下午的阳光落在客厅里也会让我满心欢喜。不拘什么场合,只要我愿意,我就能走进物体里,分不清哪个是外物,哪个是自己。就是说,那时我与生活呈现了一种如胶似膝的关系,哪怕终日躲在一个小房子里,抬头看一眼窗外,世界就落在我心里。 这就是我对于生活的态度,有点唯心主义,它不是靠经历,而是靠感受;我很高兴自己曾有过这么一段善感的时期,那是我写作的最好的时期,我热衷于表达,迫切地想写出事物落进我眼里、尔后折射进心里的各种层次复杂的过程,我总是想大声地说话,关于人,关于故乡和成长,关于我身处的这个时代,我渴望说出自己的陋见。 如今回望我多年前的文字,我的见解既不新鲜,也不独特,它之所以得到过一些朋友的错爱,可能是因为我的文字里能看得见感情,感情遮蔽了我写作所有的缺陷,直到今天我仍认为,只有感情、激情、爱这样一些词汇才是文学创作的原动力,而不是通常所认为的生活。 写作最神秘的一点是,在我年轻的时候,阅世未深,我却写出了我未曾经历的对于人生、人性的认识,直到今天,我仍认为有些认识精准而体贴,就像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写的;而后来当我渐阅人世,人生的各种滋味整个把我兜住,形成翻江倒海之势的时候,我却再不愿写了,确切地说,我对说话已经丧失了热情。 今天我站在这里,距离我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提名已过去了七年,这七年对我来说非常困难,我的同龄人都有这个体会,正是这七年间,我们这代人陆陆续续地走进了中年。我像所有中年人一样,选择了沉默喑哑的生活,不知为什么,我有时觉得这种沉默很有尊严。 七年间,我经历了一个中年人所能经历的一切:空洞,虚无,焦灼,麻木,常常四顾茫茫,走在拥挤的大街上也会觉得空空荡荡。我觉得自己是在忍受,也是在享受,人生的广阔细微从四方八面袭击我,我沉堕其中,有时想彻底地被它淹没,有时又想挣扎站起。 七年间,一些更广大、阔朗的东西走进了我的眼睛里,那就是对自身之外的物事的关注,千头万绪,愈理愈乱。年轻时自以为很简单的问题,到了中年变得繁复无比,甚至对于写作,我也产生过怀疑,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写作,如果写作不跟人生发生关系,那还有什么意思?而这些年,我确实是活在比写作更辽阔的人生困扰里,而写作从来就是附带品。 感谢这些年来关心和督促我的所有朋友,他们是文学编辑,出版人,作家,评论家……似乎是,他们对我的写作负有一份责任,其实照我看来,人活到这个年岁,多写一篇少写一篇又有什么关系?发不发表又有什么关系?出不出名又有什么关系?关键是到了这个年纪,关于人生的来龙去脉,我们要想想清楚。有些朋友说,你正是因为想得太清楚了,才懒得动笔,其实恰恰相反,我是因为没想清楚,其后果就是,世界在我脑子里是一片一片的,没有形成一个整体,我难以获得写作的动力。 然而从去年开始,我终究还是找到了一点动力,在编辑的催促之下,我写了《沿河村纪事》和《姐姐》,我对它们并不满意,然而它们对我却有意义,就像经过漫长的沉睡突然苏醒,看得见天光,听得见鸟叫,知道自己还活着,是这世界的一分子;知道自己还能思考,也有感情,呼吸微温,有人的热气。我感慨万千,同时告诫自己要保持平静。在写作的过程中,我重新找回了表达的热情,找回了语感,找回了对我笔下每一个汉字的热爱,我梳理了这七年来我的所思所想,觉得自己并没有浪费这七年,事实上,正是这七年来的艰难停顿,使我与真正的写作贴心贴肺。 从这个意义上讲,我这次意外获奖,与其说是因为具体的作品,不如说是因为作品之外某些抽象的文学因素,因为停顿,因为思量,因为人在人生和写作之间产生的种种犹疑痛苦,我以为,这也是文学创作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这个奖项与其说是奖给我个人,不如说是奖给已经沉默了将近十年、却仍在困惑的我们这一代人,我想评委藉此奖项是要告诉大家,写作不单是码字,它也是精神,也是理想,也是痛苦,也是热爱。它其实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谢谢评委,谢谢南都。 原载:南方都市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