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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玩教授”严锋口述实录

http://www.newdu.com 2017-12-11 苏州大学海外汉学研究中 佚名 参加讨论

    “最好的东西是游戏,最坏的东西也是游戏,最应该鼓励的是游戏,最应该小心的也是游戏。”
    ――严锋
    文汇出版社的一位朋友在和我们聊天的时候,将严锋描述成一个“超级大玩童”。当她听说严锋将视若珍宝的天文望远镜卖掉的时候,连称“不可思议”。天文望远镜被忍痛卖掉了,而那套古老的《银河飞将》,严锋却依然小心地收藏着。
    ◆ 严锋小档案
    严锋, 1964 年生。 1982 年考入复旦大学中文系。 1986 年起随著名学者贾植芳教授攻读比较文学专业硕士学位。 1991 年起随贾植芳教授攻读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博士学位,专业研究方向为 20 世纪中外文学关系史。 1994 年留校任教。 1997 年赴挪威奥斯陆大学随汉学家何莫邪教授学习工作。 1998 年至 2000 年任日本东京大学东亚文化研究所副教授。现为复旦大学中文系副教授。著有《现代话语》、《生活在网络中》(与人合著)、《雕虫缀网录》,译有《权力的眼睛:福柯访谈集》、《三人同舟》等。曾撰写《好玩》、《好玩 II 》、《男人的游戏》、《游戏的文学和文学的游戏》等游戏话题的文章。
    ◆ 严锋玩游戏
    “辛丰年”的名字在众多音乐爱好者中间可谓如雷贯耳,从《乐迷闲话》到《辛丰年音乐笔记》,从《读书》上的“门外乐谈”专栏,到《爱乐》上的音乐专栏,这位老一辈著名乐评家的每一篇作品都是爱乐者收集的对象。他就是严锋的父亲。
    严锋认为自己后来的爱游戏,与父亲不无关系,他说:“父亲本身就是一个很爱玩的人,他就是一个大玩家,从小就带着我们玩,只是玩的东西不一样而已。所以我玩游戏,他也是支持的。”
    在回忆父亲的文章中,严锋提到最多的是两点:一是父亲对音乐的热爱,二是父亲带着自己在田野上散步的情形。辛丰年在被打成反革命发配至砖瓦厂干苦力期间,每天晚上仍会拿出小提琴拉上几段,或是拿出歌本唱上几段,引得窗户上映出大人和小孩的一张张好奇的脸。平反后,他偷偷守在“海燕”收音机前收听南朝鲜电台的古典音乐,还买了两台 501 型盘式录音机,将那些电波音乐录制下来;之后又先后购入夏普四喇叭收录机、脚踏风琴、钢琴,令家道“无可置疑地中落”。
    尽管辛丰年自己爱乐如命,但他并未在这方面对儿子有任何苛求,他希望儿子能够自由成长。下放期间,每天吃完晚饭,“辛丰年就会牵着儿子的手,到田野里去散步。鸟儿在晚霞里歌唱,风吹着家家户户的竹林沙沙作响,辛丰年就会对儿子讲米丘林,高尔基,布琼尼的第一骑兵师,一边对迎面打招呼的农人含笑作答。”
    辛丰年是一位音乐“大玩家”,辛丰年以自然的心态教育儿子,正是这两点,潜移默化地影响了严锋,令十多年后的严锋成为一名超级游戏玩家。用严锋的话说:“我好像又有要回到童年的意思,用哲学上的说法就是‘回到辛丰年''。”
    一、打通童年的记忆
    我喜欢玩游戏与小时候的经历大有渊源,小时候对你触动很大的事情,往往会影响到你一生的偏好。我后来玩的那些东西,比如天文望远镜、电子音乐、电脑游戏,说到底是童年情结的一种延伸。童年没有完成的梦想,长大后再去实现一次,再去活一次。
    八、九岁的时候,父亲在砖瓦厂做力气活,那时家里很穷,但父亲对于书的热爱丝毫没有减少。每隔一、两个星期,父亲就会带我到区政府所在的镇上去买书。在我眼里,大部分书都没什么意思,只有一些科普的书能留住我的脚步。我现在还能清晰地记得,那天下午在书摊上翻到一本名叫《少年航空模型制作》的书时的情形。我们那时候的玩具就是弹珠、弹弓、香烟壳子,突然看到飞机模型,有一种震撼。
    把这本书买回家后我一遍遍地仔细翻看,然后告诉父亲我要做飞机模型。于是父亲挽起袖子帮我一起做。那时家里睡的床就是两把椅子中间架一块木板,木板是一根根木条拼接起来的,父亲把最外面那根抽下来给我,作为原材料。砖瓦厂有机修车间,我去那儿捡地上的刀片、锯条,父亲讨来胶水和砂皮,作为工具。做飞机翅膀的时候,我把竹篾放在煤油灯上烘烤,加热后弯出一定的弧度,看着这道美妙的弧线,心里真是快乐得很。
    小时候我还痴迷于矿石机。现在的很多音响发烧友可能也和我一样玩过矿石机,从中药店买来矿石,敲敲碎,弄根针,一头接个天线,也不要电源和功放,就能听到空中的电波。那时的心情就像中世纪的人见到飞机、坦克一样。
    你可以想象,在那个物质和精神条件极度匮乏的年代,一个孩子和他的父亲在一间茅草顶、泥土墙的小屋里埋头做飞机模型或矿石机。用的材料都很粗糙,就像我们的生活那样粗糙,但孩子心里却有一种超脱现实的快乐。无论飞机模型、矿石机,还是游戏,它们的共同之处在于能够引领玩的人穿越时间和空间的阻隔,超越当前的生活状态和精神状态。这是一种飞翔的感觉,一种对自由的渴望。
    人有的时候需要这种可以寄托自己的梦想、可以让自己超越现实的东西,让他能够迸发出一种生而为人的尊严。游戏也是这个道理。后来我痴迷于游戏,特别是《银河飞将》那样的模拟游戏,不仅仅是受到声光效果的震撼。人一生的梦会有一种螺旋上升的延续性,面对游戏,童年的记忆一下子被打通了。
    二、敬业把它们拖垮了
    从 1991 年买第一台 286 电脑,到 2000 年结婚之间的整个 90 年代,是我玩游戏最多的十年。现在虽然还在看游戏杂志,还在关心游戏,但玩得已经不多了。一方面是因为家庭、工作上的事情开始繁忙起来,另一方面,我最喜爱的飞行模拟类和冒险解谜类游戏都已经没落,前段时间期待的《妙探闯通关 2 》也被取消了;我最喜爱的游戏公司,比如 Origin 、 Sierra 、 Digital Anvil ,也都不复存在。
    对于自己喜爱的游戏类型和游戏公司,我会追捧到底。就像我看小说一样,我喜欢欧?亨利,他的每一部小说我都会去看。 Origin 是我最钟情的公司,除了“银河飞将”( Wing Commander )系列外,“创世纪”( Ultima )系列、《无悔的十字军战士》( Crusader : No Remorse )、《生化悍将》( BioForge )、《陆空战将》( Strike Commander )、《太平洋战将》( Pacific Strike )、《系统震撼》( System Shock ),我都很喜欢。只要是 Origin 出的游戏,我都会信赖。这是一家绝对敬业的公司,但也正是因为它绝对敬业,所以把自己给拖垮了。 Sierra 的冒险解谜游戏也是我的最爱,比如罗伯塔?威廉姆斯的“国王密使”( King''s Quest )系列,还有 LucasArts 的“猴岛小英雄”( Monkey Island )系列、《妙探闯通关》( Sam & Max Hit the Road )、《神通鬼大》( Grim Fandango )等。
    我对 id Software 的感情比较复杂,他们早期的作品《德军司令部》( Wolfenstein 3D )和《命运之矛》( Spear of Destiny )我都玩过。那时候玩得非常投入,虽然觉得画面与冒险解谜游戏相比还比较粗糙,但玩的时候不用动脑,有一种不分青红皂白的快感。后来的《毁灭战士》一代和二代都是不睡觉玩的,一直玩到半夜,脑子根本转不动了,完全沉浸在血红的杀戮感中。这类游戏玩的时候虽然让人着迷,很投入,但玩过之后却会觉得有些无趣和失落。按理说《毁灭战士》通关后应该有个大结局,没想到最后却跳出来一只兔子,让人莫名其妙,典型的 Anti-Climax (反高潮)式的结局,不像《银河飞将》通关后会有一种巨大的成就感和满足感。
    我理想中的游戏有着精彩的剧情和角色,而不是像《毁灭战士》那样,把游戏拿过来,什么都不想,进入游戏就直接开打,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打。当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一件事情,却仍然情不自禁要去做的时候,那恐怕就是上瘾了。
    三、音乐比画面重要
    父亲对音乐的热爱也影响了我,音乐是我选择游戏的重要因素之一。我喜欢的游戏,音乐都很棒。有些游戏可能并不受好评,但它们的音乐却让我着迷,比如《印地安那琼斯与亚特兰蒂斯的命运》( Indiana Jones and the Fate of Atlantis ),选用的是电影音乐大师约翰?威廉姆斯的音乐素材,但演绎起来感觉比威廉姆斯的原作更有意味,其中的变化更丰富。
    1991 年,我在复旦大学读书的时候,在南京买了第一台 286 电脑,用一只巨大的草绿色军用背囊把它从南京背回上海。 1M 内存,两个 1.2M 的软驱,没有硬盘,黑显示器,速度是 12MHz 。虽然学校的机房已经有了一批电脑玩家,但个人买电脑的那时候还很少。这台电脑在当年的复旦南区成了件宝贝,来参观的人络绎不绝。我还作了个规定:所有想上机动动手脚的人必须先去盥洗室把手洗干净。
    我买电脑的初衷是为了工作和学习,用 WPS 写写东西,没事的时候玩玩音乐。按照教科书上的指令,我用 BASIC 语言编写一个程序,奏出了《血染的风采》,这是我在电脑上做出的第一首歌。那时候的电脑只能发出单音旋律,是极端机器化的正弦方波,毫无人性可言,不能满足我对复调的渴望。后来我在上海图书馆查到美国《 BYTE 》杂志上的一则广告,里面讲到有一种叫声霸卡的东西,巴掌大小,只要往电脑里一插,就可以提供 128 种乐器音乐和 11 个声道同时发音。 11 个声道, 128 种音色,即便是莫扎特的交响曲应该也能勉强对付下来了。不过我跑遍了整个上海,居然没有一家电脑商听说过“声霸卡”这个词。我又根据《软件报》的中缝交友栏提供的地址,向全国各地的电脑爱好者发了三十几封信,其中有一位杨先生告诉我,在广州市法政路 65 号广大电脑有卖的。于是我带上一生的积蓄,坐火车南下,找到广大电脑,用 1500 块钱买了一块声霸卡带回上海。我想自己可能算是上海第一块声霸卡的拥有者吧。
    之后我一直都在升级自己的声卡和外置音源,每次升级音源后,我就忍不住想把以前玩过的游戏重玩一遍。一般的人玩游戏可能更注重音效而不是音乐,除了《仙剑奇侠传》和《最终幻想》这类经典大作外,普通游戏的音乐可能很少有人会注意。但我却觉得音乐比画面更重要。画面有时候是很肤浅的东西,现在游戏的趋势是不断追求画面上的逼真和震撼,虽然我也欣赏精美的视觉效果,但我心里始终总会保持一种警惕。要清楚什么是自己需要的,什么是自己应该追求的。
    当时《银河飞将》还发行了音轨 CD ,我现在都想把它找出来,用更好的软音源重新编配一下。一个游戏如果在音乐方面都能做到这么用心的话,你可以想像它在其它方面的认真程度。
    四、轰轰烈烈玩一场
    我自认为一直都是个自制力强、自学能力强、有计划的人,我接触游戏的时候也已经 20 多岁,对外界事物有一定的免疫力。但玩了游戏之后,我发现自我约束的能力还是大大打了折扣。
    人的兴奋点和精力是有限的,当你对一件事物热情高涨的时候,对其它东西肯定会失去兴趣。除非你是可以在两个世界之间自由往来的天才,否则,花在游戏上的时间多了,工作或学习起来必然会索然无味,会觉得这只是我的职责,不得不去做。一个人如果对自己的工作或学习不能抱以极大热情的话,效率上肯定会受影响。所以年轻人要特别小心,每次说到这个,我就会把自己作为负面教材,现身说法。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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