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列克谢·亚历山大罗维奇·施图金 阿列克谢·亚历山大罗维奇·施图金(1904-1963),出生于彼得堡一个印刷工人家庭。施图金上中学期间,听过汉学家阿列克 谢耶夫(1880-1951)的讲座,对中国文学和文化产生了兴趣,立志学习汉语。1921年他考入列宁格勒大学,如愿以偿成了阿列克谢耶夫的学生。1925年大学毕业后,施图金曾在莫斯科一所大学任教,三年后返回列宁格勒,在列大文史系任教,跟老师阿列克谢耶夫经常见面,切磋学问,在老师指点下,他决心把翻译和研究《诗经》作为长期的科研课题。30年代初,施图金开始翻译这部经典巨著,1935年他转入列宁格勒东方研究所,专门从事汉学研究,翻译《诗经》加快了进度。然而,就在他翻译《诗经》初稿的日子里,意想不到的灾难突然降临到他的头上。 1937年苏联大清洗运动中,阿列克谢耶夫最器重的几个学生惨遭杀害,他们是年轻的汉学家休茨基、瓦西里耶夫和涅夫斯基。学生遭遇不幸让阿列克谢耶夫心疼欲碎,要知道这几个学生全都才华出众,前途无量:休茨基已经翻译了《易经》,瓦西里耶夫翻译了《长恨歌》,而涅夫斯基破解了神秘的西夏文字。 1938年春天,《真理报》发表署名文章《挂院士头衔的伪学者》,点名批判阿列克谢耶夫,指责他翻译《聊斋》是宣扬“神秘主义”,宣扬“色情”。同年7月31日,施图金突然被捕入狱,被捕的原因之一是由于他为老师进行辩解。 施图金突然失踪之后,阿列克谢耶夫为他担心,怕他也会遭遇不测。不过还算幸运,施图金被判处五年监禁,一直关押到1946年才被释放,但当局仍然禁止他在大城市居住。施图金只好在距离列宁格勒一百多公里的一所乡村学校教书,同时继续翻译《诗经》。1948年夏天,他不幸得了轻度中风,不再适合任教。在老师阿列克谢耶夫奔走帮助之下,列宁格勒东方研究所同意为他安排工作,由他来完成《诗经》的翻译。不料1949年6月17日施图金再次被捕,未经审判就被流放到偏远的诺里尔斯克,他的妻子随后赶到那里陪伴他熬过了五年,到1954年才重新获得自由。 此后施图金夫妇返回列宁格勒,施图金在大学任教,不幸的是,由于多年监禁生活的煎熬,他体弱多病,同年秋天第二次中风,患半身不遂,既不能走路,右手瘫痪也不能写字,顽强的施图金练习左手写字,继续坚持翻译。从30年代初到50年代,断断续续,经过20多年的努力,数易其稿,反复推敲,最后终于译完了《诗经》的三百多首诗。1957年施图金的《诗经》译本由苏联国家文学艺术出版社出版,科学院院士康拉德为这部译著写了序言。 阿列克谢耶夫对施图金翻译《诗经》一直给予关注和支持,1948年,他在一篇文章中对施图金翻译《诗经》所做出的贡献曾给予充分的肯定,他说:“正是这位汉学家施图金为我们提供了真正富有诗意的俄语译本,既注重节奏,也重视音韵,避免了逐词逐句的死译以及对外国风情的猎奇。”在施图金之前,只有汉学家瓦西里耶夫(汉语名字王西里,1818-1900)翻译了《诗经》的大约120首诗,1882年石印出版。而施图金则是把全部《诗经》翻译成俄语。跟他的老师一样,他不仅注重原作“说什么”,还注重“怎样说”,换言之,他追求形神兼备,尽力再现原作的风貌。阿列克谢耶夫指出:“这样的翻译忠实于原作,不怕跟原作进行核对,而其他依据转述进行的翻译,似是而非,全都害怕跟原作进行对比。” 我们不妨通过两首译诗的片段与原作进行对比,借以窥视这位汉学家翻译诗歌作品的基本原则和艺术追求。第一首诗是《桃夭》的前四句。原作是: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施图金的俄语译文如下: Персикпрекрасенинеженвесной– Яркосверкают,сверкаютцветы. Девушка,вдомтыступаешьженой– Домубираешьигорницуты. 回译成汉语,大致意思如下: 春天的桃树柔和美丽, 开满了桃花艳丽芬芳。 姑娘出嫁快成为人妻, 你将为夫家打扫厅堂。 原文四字一句,节奏鲜明,隔行押韵,流畅和谐。译文采用了扬抑抑格即三音节组成的音步,以三个音节对应一个汉字,每行四音步对应原作的四个字,同样采用了交叉韵,韵式为abab,再现了原作的音韵特色,应当说翻译得自然流畅,保留了原作的形象、节奏,传达了原作的诗意和音乐性,译诗相当出色。 另一首诗《芣苡》的前四句是: 采采芣苡,薄言采之。 采采芣苡,薄言有之。 施图金的俄语译文如下: Рвударвуподорожник– Всёсрываюего. Рвударвуподорожник– Собираюего. 回译成汉语,大致意思如下: 采啊采车前子, 我忙摘采它。 采啊采车前子, 我在采集它。 施图金翻译这首诗采用了三音节抑抑扬格,不仅注意传达原作的节奏、韵律,而且用“Рвударву”这种形式再现原文“叠字”的修辞手法,可谓匠心独运,译笔严谨。 施图金的《诗经》译本,从1957年初版,至今在俄罗斯已经再版三次,相信在俄罗斯的“中国年”,会有更多的俄罗斯读者阅读《诗经》中的诗歌作品,从中国文学的历史源头,增进对中国悠久文明的认识与理解。 施图金跟他的老师阿列克谢耶夫一样,充分尊重汉语原作,尽一切可能传达原作的风貌,从不望文生义,随意增删。他们把翻译视为严肃的、科学性很强的学术事业,并且总是把翻译与研究结合在一起,一面研究,一面翻译。因此一部经典名著的翻译,往往耗费多年的时光,修改推敲,精益求精。阿列克谢耶夫翻译《聊斋》是这样,施图金翻译《诗经》也是这样,不愧是真正的汉学家。他们对待文学翻译的敬业精神和严谨态度,值得我们深思与借鉴。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