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我正翻看一些文章,准备年前看望先生的时候向他求教,时针还没走到九点的位置,包里传来了短暂的短信铃声,我边取手机边想可能又是条推销广告吧,漫不经心的打开,看见的却是难以接受的现实:淑琴,庞朴先生刚刚去世了。 近四年的时光,与先生的来往越多越是不舍,先生待我如亲人,他的寓所是我常去的地方,是一个我打个电话便可以随时去的人家,那里住着一个和蔼、睿智的老人,往日的音容笑貌仍在心中,可走到环东佳苑的门口,却再难相见!敬爱的长者离世,生者有很多话来不及说,却已换了人间! 悼念的文章迟迟没写成,每每提笔不知从何写起,悲伤的心境压抑了全部情感,写又恐言不尽意,犹犹豫豫直到今日。先生年龄大了,十一前夕我曾问过先生是否有什么心愿未了,先生和我说他有三个心愿:捐书、回忆录、全集。我想了一些办法,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无一实现,先生心里也有太多不舍。晚年庞先生的身体不是很好,常在医院疗养,我也常到医院探望。记得刚入学时,他提过捐书的事,打算等眼睛治好了,就着手书目的编排。他患有白内障,治好眼睛是他这几年的心愿,但这个相对简单的手术最终没有做,听说是医生全面评估了他的身体状况做出的决定,先生肯定非常失望。对先生来说,眼睛不好,学术生命就基本宣告结束了。 先生对学术的兴趣洋溢在他写作的每一篇文章中,他的论文旁征博引、论证严谨,读来亲切、轻松,世上有灵魂的文章才会如此吧。最近他说觉得自己像个植物人了,生命只有长度没有宽度,我说您别这样说,您思路很清晰。确实是这样,庞先生虽然年龄大了,思维能力和言语反应却同年轻人无异,每当我问起他的经历,他笑着说很多,哪怕是艰难的岁月,在他心里似乎已释然了。庞先生发表了很多儒学方面的论文,但他很欣赏庄子的学说。他在曲阜时曾整理过孔府档案,有块石碑清晰地记载了孔府征收田租的具体办法,但被运走修水库了,沉寂于水底。每年水浅时,他都试着找找看,可惜的是再没见到。庞先生还说社会的教育、医学做好了,文化大业才能建设好。起初我只能理解教育对于文化的重要性,后来才明白,教育和医学都是面临生命的学问,一个真正尊重人的情感、珍视人的生命的环境才是健康、积极的文化氛围。先生,您说对吗? 晚年的庞先生是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人,鹤发是许多老年人的特征,但童颜却是很少人能拥有的,只有心境纯和、热爱生活、看淡世事的人才能得到上天的眷顾。我的家人对我说他的生命是不朽的,即使去世了精神也活着,读他的书就如同与他交谈。可我还是很难受,有天我做了一个梦,我兴奋的问老师,您的病好了吗,老师说好了,舍去病痛的身体后很轻松。 愿老师安好。 (王淑琴:孔子研究院助理研究员、山东大学儒学高等研究院博士研究生)(《孔子文化季刊》第19期2015年第1期)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