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书》有着很长的编纂、改动、增补过程,最初是由上古史官们开始的。孔子站在前代史官对《书》一类文献整理的已有成果及已有整理思想的基础上,又对《书》进行了整理。孔门弟子有多人在孔子所整理之《书》的早期传播中起到了重要作用。孟子又在孔子整理之《书》的基础上,按照其所处的时代要求和自我思想主张对《书》再一次进行了儒学意义上的整理、润色与加工。诸次对《书》所进行的整理加工,不仅体现了《书》之儒学化的早期嬗变,而且也促成了儒家《书》教观的初步形成。 关键词:《书》;儒家学派;《书》教观 《书》有着很长的编纂、改动、增补过程,最初是由上古的史官开始的,孔子站在前代史官对《书》一类文献整理的已有成果及已有整理思想的基础上,又对《书》进行了整理,孔子门人弟子有多人在孔子所整理之《书》的早期传播中起到了重要作用,孟子又在孔子整理之《书》的基础上,按照其所处的时代要求和自我思想主张对《书》再一次进行了儒学意义上的整理、润色与加工。要想准确地把握孔子、孟子等先汉儒者与《书》的关系,就必须用发展联系的观点探讨《书》的早期存在和流变历程。 一、早期史官对《书》一类文献的整理 南昌大学国学院程水金先生在其《中国早期文化意识的嬗变》一书中提出:先秦史官文化在渐次趋于成熟的过程中,经历了三个发展阶段,一是传世与不朽意念之产生的阶段;二是搜缀既往,寻觅古鉴的阶段;三是历史反思探求公理的阶段。在史官文化演进过程中产生的史官散文,也同样经历了三个发展阶段,即:以周代彝器铭文为代表的体现传世与不朽意念的肇始阶段,以《尚书》、《逸周书》及《国语》为代表的反映搜检历史寻觅古鉴的发展阶段,以“《春秋》三传”为代表的表现历史反思、探求社会公理的成熟阶段。 以其观点而言,《尚书》当产生于“搜缀既往,寻觅古鉴”的第二阶段。史实也确实如此,从文献反映的史实角度来看,我国古代对文书档案的制作、保存早已有之,王国维先生谓“史”字为“持书之人”,史官为“掌书之官”,金毓黻谓“史之初职,专掌官文书及起文书草,”史官所掌之书即为“官府之档案”。王、金所说甚是,《尚书·多士》有“惟殷先人有册有典”之说,殷代卜辞中也常出现“乍册”、“册”等记录,这些都说明早在殷商时期作“册”、存“册”的传统已经形成,周代史官拟定册命、祝文、盟书、载记大事要事、帝王言行的行为已经相当普遍,周代称“史”之官如大史、内史、小史、外史、御史等的职责大都涉及文辞记事。《尚书》中的大部分篇章,其原始存在状态为尘封在密室里的文件档案,史官在完成所职的过程中逐渐产生了“搜缀既往,寻觅古鉴”的意识,自然就涉及到援例性的以事为鉴,《尚书》一类的原始文献由此而走出了尘封的王室档案。 程水金进一步指出:《尚书》、《逸周书》等是“在西周末年的厉、宣、幽、平之世,以西周初年的鉴古意识为基础,搜缀既往、寻觅古鉴思想前提下的产物,其编纂之目的,或鉴于当世,或戒于将来;因此,一部《尚书》多为训诫谏说之辞,其行文体例乃就事析理,且往往一事一议,不枝不蔓,以期于事简而理明。”此说将传统《书》之结集年代向上推移了不少。考之文献,其说有一定的理据,由最初的巫史同源向执事之史的演变之痕迹在文献中是很多的,史官制作册、典、祝、命等文书为当下神教、行政服务,是其重要职责之一,如制作册祝的有《尚书·金縢》“史乃册祝曰……”等,制作册命的有《刺鼎》“王呼作命内史册命刺。”《师兑敦》“王呼内史尹册命师兑。”《尚书·毕命》“康王命作册毕(公),分居里,成周郊,作《毕命》。”这些资料所反映的就应是由巫向史的发展演变轨迹。对执事之史而言,保存已有典册、诰命、盟誓等官府档案为当下或将来行政以资借鉴,更是其重要职责之一,如《国语·周语》“故天子听政,使公卿至于列士献诗,瞽献曲,史献书,……瞽、史教诲,耆、艾修之,而后王斟酌焉,是以事行而不悖。”《周语上》“赋事行刑,必问於遗训而咨於故实。”《周语下》“若启先王之遗训,省其典图刑法,而观其废兴者,皆可知也。”至此,行政日益依赖于文书、档案的传统逐渐形成,执事之史开始向“掌官书以赞治”的“胥吏之史”演变。“掌官书以赞治”的胥吏之史的产生,最终促进了史官文化的崛起,最早的《尚书》结集本当出于这些“掌官书以赞治”的“胥吏之史”。 出于“掌官书以赞治”的史官之手的《书》、《周志》等一类古籍在其定型过程中,曾经历了具有鉴古意识的史官的抉择与整理加工,“一部《尚书》多为训诫谏说之辞,其行文体例乃就事析理,且往往一事一议,不枝不蔓,以期于事简而理明”的特征,足以证明其文本确实经过了文学意味的加工与整理。胥吏之史在为将来行政以资借鉴之目的的驱动下,还要拿这些古代的文书档案来对太子、国子等未来的统治者进行教育,同样也需要进行加工与整理,而不能不分主次地随手拈来就用。这些最初的《书》、《周志》一类的结集本在官方教育过程中在上层社会里得到了广泛传播,不仅在周王朝内的上层得以普及,而且在侯国也是如此,如《左传·楚语》上记载申叔时论教太子的话曾提到:“教之《诗》,而为之导广显德,以耀明其志”、“教之《令》,使访物官”、“教之《训典》,使知族类,行比义焉”,曹道衡、刘跃进认为这里的《令》当即“命”,《训典》当即《尧典》、《伊训》等,“故指《书》,因为《书》本即‘典谟训诰誓命’之文”。如果曹、刘之说确实符合史实的话,那么这则文献不仅说明早在孔子之前,一些诸侯国可能已存有不同的《书》之文献,而且也说明在孔子之前确实存有“以《书》为教”的官方行为。 无论是出于“掌官书以赞治”的目的,还是出于塑造未来统治者文化品格的需要,在《书》的早期取舍与传播过程中,势必都体现了中国早期文化的基本特征,同时也必然符合在夏、商文化基础上形成的周文化的基本要求,必然经历了以西周礼乐文化为核心的中国上古文化的洗礼,这种洗礼既包括不同篇目的取舍,亦包括文本意义上的文学意味的加工。篇目的取舍,我们无从得知,但文学意味的加工,却可以从古代史家之诵的有关文献中略知一二。 《禹贡》篇属于《尚书·夏书》,目前学界多认为此篇不是成于一人一时,孔颖达《尚书正义》云:“此篇史述时事,非是应对言语,当是水土既治,史既录此篇。”孔氏认为《禹贡》出自史官所录,颇有见地。《禹贡》前部分把全国的情况按九州分别加以介绍,每州的叙述顺序西安是四至,接着是水利治理情况、土质的等次、赋税的等级,最后是进贡的物品和进贡的路线;语句以四言为主,节奏感很强,有的段略还叶韵,音韵铿锵。伏俊琏由此认为此篇“表现了早期史官之诵的形式,大约是西周瞽史诵给国子听的。”按:认为《禹贡》篇的前半部分表现了早期史官之诵的形式是对的,但就整篇文本来看,前后语言风格不尽相同,为人加工整理的可能性是完全存在的。 再如,《洪范》篇,早期文献将其归入《尚书·商书》,秦以后的文献却将其归属于《尚书·周书》,无论其归属怎样,都改变不了其内容是陈述治国大法的实质,其内容分为九个部分,即“洪范九畴”。同《禹贡》篇一样,学界也多认为此篇不是成于一人一时,但为史家所记当为事实,该篇是以箕子口气讲述的,箕子曾佯狂以避害,佯狂后以唱诵为主,已暗含了此篇的唱诵性质,事实上,《洪范》通篇叶韵,节奏感强,确实是一篇韵诵文体。如其第五条的一段文本: 无偏无陂,遵王之义;无有作好,遵王之道;无有作恶,遵王之路。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无党无偏,王道平平;无反无侧,王道正直。 此外,据伏俊琏考证,与《尚书》具有同类性质的《逸周书》中的《太子晋》、《周祝》两篇为瞽矇“诵”的底本,《允文》、《小明武》两篇的文本也是叶韵的。这些用韵的文体表现形式,不可能是其原始文本状态,其间必定经历了垄断文化的上层史官的纠词正音的加工与改动。 总之,周王朝的史官们为了寻求保国、治民的要术,为了培养周王朝未来的接班人,都需要以古为鉴,以古为教,促成了《书》的结集与传播,同时也促进了有关文本的润色加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