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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佩荣:对四书五经国人有太多误会

http://www.newdu.com 2017-12-16 2006年09月08日北京青年报 佚名 参加讨论

    曾以《哲学与人生》风靡内地的台湾学者傅佩荣,日前关于《老子》、《论语》、《庄子》、《孟子》、《易经》的“解读系列”正式推出内地版。在其9月5日至15日首度内地学术访问期间,他也将走上北京的讲坛,举行《儒家文化为什么很重要》的公开演讲。此前,他在台湾家中接受了本报连线专访。
    ■单单《论语》,被当下忽略的、不求甚解的、比较普遍的误会,大约就有十几处
    记者:从事儒家、道家思想研究这些年,在您看来,世人解读两千多年前的中国哲学,误区在哪儿?
    傅佩荣:现在许多人读古代经典,还在文字上打转。很多人记背《论语》、《孟子》等,仅仅因为接受它是一种权威,但对古人何出此言,则不清楚。
    这么读传统经典,不仅是一种时间上的浪费,还容易造成误读。单单《论语》,被当下忽略的、不求甚解的、比较普遍的误会,大约就有十几处。尤其是自宋朝朱熹注解之后,有很多明显的错误,我都在书中挑出来加以说明。
    记者:《论语》有一言,“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其中“时习”二字通常被解读为“经常复习”,但在您看来,正确解读应为“适时实践”。还能举两个别的例子吗?
    傅佩荣:譬如,“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寡”、“贫”二字互调,更符合逻辑;“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尝无诲焉”,其中“束脩”二字,原意为“干肉”,但我认为“行束脩”不是指的给孔子献干肉,而是借“行束脩”这一古代男子十五岁时入大学所行的礼,代指“十五岁以上的人”,因为孔子在乎的是如何有效教导别人,而不是收学费。关于“行束脩”,大约有四百来个注解,我都看过。
    记者:误读《论语》,会带来哪些问题?
    傅佩荣:很多人把孔子当作一个“教主”,觉得他说的一定对,但又不求甚解。譬如把孔子的“无可,无不可”理解为“此一时,彼一时”,没有原则。这导致很多人质疑,这样不是会变成“滑头主义”吗?但事实上,孔子最讨厌的就是没有原则,他只是想表达,做任何事,绝不止自己一套规矩,不是非要怎么样,也不是非不要怎么样,所以,不要把自己放入一个框框,生命是经常变化着的。
    ■《孟子》从未说过“人之初,性本善”
    记者:对儒家的误会,应该不仅限于孔子吧?
    傅佩荣:对孟子,也有一个重要的误解。宋朝以来,一直讲“人性本善”。其实,孟子从未说过“人性本善”。这个“本”字,是后代的解释。我现在的理解,是把那个“本”改成“向”,人性“向善”。“向”,代表人内在的力量。
    记者:重新定义孟子关于人性的观点,有何现实意义?
    傅佩荣:你不难发现,人性很容易受外部环境的影响。有人会问,既然“本善”,人内在的自省和修炼,有何意义?事实上,在宇宙万物里面,大多数生物行事是出于本能,只有人可能不真诚,因为人有意识,会为一己私利驱动去“扮演角色”。“人性向善”则代表了人可以通过自省达到自我的平衡。
    ■正确理解老子之“道”,方可避免“虚无主义”,且适时彰显人类理性的力量
    记者:那么,对《老子》有无误会?
    傅佩荣:在《老子》当中,很多人把老子的“道”,看作“自然界”,这是一个最大的误会。
    记者:正确理解“道”,对现代人有何重要意义?
    傅佩荣:现代人特别需要老庄。因为很多人感觉到社会成就都有了,但忽然觉得生命毫无意义,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活着,为什么这样活着。现代社会的生活节奏,很容易让人患忧郁症。
    老庄讲“道”,是在提醒世人,一滴水怎样才能不干涸?丢到海里。“道”就是海,“我”就是一滴水。只要滴水入海,水滴就可平安、愉悦。
    记者:难怪对于“道”有各种比喻,“如鱼得水”、“鱼跟鱼,相忘于江湖”等。
    傅佩荣:让大家都觉得一切非常适当,非常合宜,这是“道”家伟大的贡献———突破了小我的限制,回到了整个“道”的世界,跟整个自然、整个人类,所有存在的这一切,都成为一个整体。然后,你活着的时候,就很容易产生美感。
    ■庄子所说的“不得已”对我启发尤大
    记者:您个人非常喜欢庄子,他最打动您的是哪一点?
    傅佩荣:据我所知,庄子是古代最有学问的人,司马迁说他“于学,无所不窥”,没有他不涉猎的学问。
    他的“不得已”给了我很大的启发。这种“不得已”,不是被迫的、无奈的、不得不怎么样的,而是指当你条件成熟时顺其自然。人活在世界上,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发现什么时候条件成熟了。条件成熟你做,可“顺水推舟”,“水到渠成”。反之则事倍功半,功败垂成。
    人不可能随心所欲,与其作无谓的挣扎、去抱怨,还不如去觉悟。
    ■在傅佩荣眼中,年轻时适合读儒家;他追随孔子,五十岁后才习《易经》
    记者:在您看来,中国传统智慧是很济世的。
    傅佩荣:在我个人看来,年轻时适合读“儒家”。念书、考试……当然得入世。你不入世,跟人群不建立关系,说不过去。儒家便于梳理人之间的关系,道家便于梳理人和“道家”之间的关系。人到三四十岁时,便会对道家有体会。人到中年,事业上有成败得失,跟人相处也有愉快也有不愉快,庄子劝人看开。
    “天道好还”,这就是老子的思想,“天网恢恢,疏而不失”,很多事情,你不要以为逃得过。你只要有这些事情,将来总会有它的影响。你怎么加以解决,这是道家的智慧。
    记者:您听从孔子的话,五十岁以后才开始读《易经》?
    傅佩荣:是的。读《易经》,是这几年的事。学不学《易经》,完全是两种生命形态。不学《易经》,你就在它所建构的世界门外。你没入门,就活在当下。每天发生的事情,来来去去,各种新闻,眼花缭乱。
    记者:《易经》给您带来哪些变化?
    傅佩荣:《易经》用一套符号系统,让人知道大的环境、趋势怎么走,你个人的位置在什么地方,你怎么去配合大的环境。
    傅佩荣其人
    傅佩荣1950年出生于台湾,祖籍上海。台湾大学哲学研究所毕业,美国耶鲁大学哲学博士,曾任台湾大学哲学系主任兼哲学研究所所长,比利时鲁汶大学、荷兰莱顿大学客座教授,现任台湾大学哲学系教授。
    记者手记
    “管灯塔”的男人
    因父亲工作调动,1948年,傅家由上海去台湾。父亲的工作是管海上的灯塔。
    1950年,傅佩荣出生,一家兄弟姊妹七个,他是老三。父亲照顾半身不遂的母亲23年,无怨无尤,最后父亲先母亲两年而去。“如果换作是我病,你母亲也会这么照顾我的。”那个管灯塔男人的一席话,让傅佩荣相信了信念的力量。
    小学时,因为调皮模仿别人,他惹上了“口吃”的毛病,只得以拼命学习、取得优秀成绩平衡同学嘲弄带来的自卑,也由此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活着没那么简单。上大学时,他报考了哲学。几十年寂寞的哲学路,满足了傅佩荣对生命的追问;从西方哲学到中国古代哲学,傅佩荣觉出了自己对中国传统经典的亲近。
    一堂哲学普及课程,让在台大执教的他“火”了,“每学期三百人的教室都坐得满满的,连续16年都这样”。后来他的讲义《哲学与人生》出版。“没想到在台湾、内地都卖得不错。”
    每个人心中都为自己点着一盏“心灯”,这盏“灯”使人在四顾茫然时不致沉沦。无形中,在茫茫人海中,傅佩荣也成为了“管灯塔”的人。
    关于快乐这件事,傅佩荣的理解是“忍受、接受、享受”。
    对平均每天两场的演讲,傅佩荣不烦。“飞龙在天”,他自认这一切是该他发挥能量的。最庸常的烦恼,便是演讲“必须穿西装、打领带”。
    “学问是解决问题的,真正的学问解决自己的问题。”看傅佩荣,我明白了梁漱溟说了些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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