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节奏日益加快的今天,让我们看看古人是怎样诗意随性,慢节奏生活的吧。 陶渊明的田园慢生活 从古至今,田园生活都是人们消除苦闷,放下羁绊,褪却浮躁,洗涤心灵而返璞归真的一种慢生活。早在一千多年前,东晋时期的陶渊明就写下:“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只有挣脱了尘世喧嚣的人,全身心地与大自然亲密相融时,才会有如此豁然轻松的由衷感慨。 说起陶渊明,在中国几乎无人不知。他在著名的《桃花源记》里,用清新洗练的文字虚构了一个美丽的乌托邦世界,那里“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黄发垂髫,怡然自乐”,成为众多心灵迷茫者逃遁世俗的精神家园,至今仍为人们津津乐道并幻想不止。 诗才横溢的陶渊明也曾一度在宦海浮沉,饱尝过人生跌宕,见识过现实黑暗,人到中年时,终于厌倦官场生活遂辞官归里,从此过起了“种豆南山下”的田园生活。夫人翟氏,与他志同道合安贫乐道,在自由舒展的田野间,二人常常“夫耕于前,妻锄于后”,感受着劳动的快乐,也书写着一幅其乐融融的夫妇耕种图。 与田园劳作相亲的生活,虽然远离曾经的繁华光鲜,却有淳朴的乡情民风、和睦的邻里关系,以及无边的草色烟光,带给诗人最妥贴的情感慰藉。“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或许从这些朴素自然的诗句里,我们可以捕捉到诗人在远离车马喧闹的僻远之地,所享有的内心清欢与灵魂的诗意栖息。 恬淡闲适的慢生活,也培养了诗人的高雅情趣。陶渊明爱菊,宅边山头遍植菊花。每当秋季来临,菊花竞相争艳,一片清芬馥郁。他便踏露采菊,酿酒而饮,对菊而歌,还写下了许多咏菊的诗篇。“秋菊有佳色,浥露掇其英”、“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些脍炙人口的诗句便是他忘情世事,醉心于田园生活的真实写照。 其实,陶渊明的田园生活是清苦的,从“夏日抱长饥,寒夜无被眠”一诗,便可窥见他物质生活的困窘,但他的精神生活始终饱满而丰盈。他把对田园生活的切身感受,都融化于诗歌之中,并开创田园诗这一崭新的题材,营造出一个独特的诗歌的美学境界,留给了后人一笔宝贵的文化财富。 或许按照现代人的成功哲学来看,陶渊明的辞官归田是不求上进的庸人逃避法。但是,不同的生活方式蕴含着不同的人生智慧,他人眼里的虚度光阴,在深谙慢生活之美的人眼里,却是让灵魂欣悦的安谧岁月。 苏轼的美食慢生活 若要推选出一个与食物关系最紧密的历史名人,当属北宋文学家苏轼无疑。苏轼一生宦海沉浮,历经坎坷,可他在屡遭贬谪的冰霜苦旅中,始终以豁达的胸怀和乐观的天性对待人生磨难,且在逆境中随遇而安,独辟蹊径地从食物中发掘生活的清欢有味,无意中成就了一段自得其乐的“美食慢生活”。 公元1079年,苏轼因“乌台诗案”下狱并被贬至湖北黄州。当时,黄州的猪肉价贱,当地人都不稀罕吃,这让俸禄甚微的苏轼喜出望外。他买来猪肉,用慢火清炖,然后加入酱油等调料,做出鲜香美味的红烧肉。为此他还专门写了《猪肉赋》:“慢着火,少着水,火候足时他自美。每日早来打一碗,饱得自家君莫管。”从这首诗里可以看出,苏轼的心情并没有受到小人陷害的影响,反而从亲手创造的美食里,享受到了生活的别样乐趣。 后来,苏轼出任杭州太守,看到西湖淤塞,严重影响农业生产。便亲率全城吏民疏通湖巷,清理淤泥,修筑“苏堤”,恢复良田灌溉。杭州城的百姓出于感激,纷纷送来他爱吃的猪肉。苏轼推辞不掉,只好收下,吩咐家人将肉切成方块,煨得色泽红亮味醇汁浓,犒劳清淤筑堤的民工。这道饱含温暖情意的“回赠肉”,被当地百姓亲切地称为“东坡肉”,并流传至今,成为家喻户晓的杭州名菜。 西湖盛产大鲤鱼,这让一向喜欢因地制宜,利用低廉易得的食材变换出美味佳肴的苏轼,又得到了展示烹饪技艺的机会。选好鲤鱼后,冷水洗净,擦上一些盐,鱼肚里塞上白菜心。然后入油锅,不用翻动,一直煎至半熟时,放几片生姜、蒜白,再浇一点咸萝卜汁,洒几滴黄酒。起锅之前,丢几片橘子皮,盛起来乘热尝鲜。这种做法很快被人争相效仿,并称之为“东坡鱼”。 春天的杭州,更多鲜嫩味美的时令佳蔬,其中就有苏轼推崇备至的春笋。他曾写下一首打油诗:“无竹令人俗,无肉令人瘦,若想不俗也不瘦,竹笋焖猪肉”,算是以晓白通俗的语言,道出了春笋与猪肉的天生一对。直至今天,我们的日常菜肴里,依然遵循着这一黄金搭配法则。吃是一种趣味,将吃表达出来又是另一种趣味,但无论哪一种趣味,都离不开一个人对生活的热爱和对美食的独到感受。 苏轼晚年时,被贬往岭南的惠州、儋州。热带气候孕育的丰盛瓜果,让他尽情品味到了素食之美。惠州的荔枝深得他的喜爱,他在大饱口福后,写下了“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做岭南人”的诗句,为这种水果留下了千古美名。因为经济拮据,有时也会采摘一种野生藤菜果腹,可他做成羹汤后,觉得其味堪比西湖莼菜,当即赋诗赞美:“丰湖有藤菜,似可敌莼羹”。可见,再恶劣的生存环境,也无法阻挡他对美食的孜孜眷爱。 纵观苏轼的一生,可谓是一段漫长的贬谪岁月。他在辗转奔波的崎岖跌宕中,不仅要承受政敌的排挤,仕途的失意,才华不得施展的苦闷,还要面对物质生活的窘迫。可即便如此,他也从未颓废消沉,而是时时保持一份从容淡定的旷达襟怀。从自己动手的丰衣足食中,寻找生活的乐趣,把舌尖上的物欲享受,升华为一种具有审美情趣的高雅艺术。并将美食这一普通的生活题材,融入到诗词作品中,酿成一朵独具鲜香滋味的文化奇葩。 懂得享受美食的人,一定是热爱生活的人。也只有热爱生活的人,才可以从简单朴素的食物中,领悟到美食慢生活所氤氲的趣味横生和诗意盎然。 林逋的隐逸慢生活 中国古代的一部分文人,在看淡利碌功名后,往往会选择寄情山川林泉来逃遁世俗,从而获得超然物外的逍遥境界。北宋林逋,则堪称这一特殊群体的代表人物,他在西湖边的孤山上,以植梅养鹤吟诗作画为乐,留下了一段隐逸慢生活的千古美谈。 隐居孤山的林逋,在与湖光山色的亲近中,愈发地与现世疏离,并将这一方浪漫自由之地,视为心灵的安顿之所。乐意享受生活情趣的他,在荒丘处结茅为庐,编竹为篱,并修筑亭园,相地栽花,为自己的身体和灵魂栖息地,创造更多的诗情画意。 他像农夫一样,身着粗麻布衣,低头掘石锄土,心怀喜悦地遍植梅树。众芳凋零的严寒时节,梅花傲然绽放,满目鲜妍明丽,在小园中独领风骚。陶醉于此情此景的林逋,因此写下了不少的咏梅诗,其中最为人称道的,莫过于“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一句,不仅成功描绘了梅花的清幽神韵,也表现出了作者的高洁情趣,堪称咏梅诗的千古绝唱。 二十多年的隐逸生活中,他孤身一人,未曾婚娶。惟喜“调鹤种梅如性命”,自谓“以梅为妻,以鹤为子”,人称“梅妻鹤子”。清人张潮在《幽梦影》中说:“梅以和靖为知已,可以不恨矣。”恐怕是为林逋痴爱梅花,做出的最好注脚。而林逋也在自己的作品中,赋予了梅花独特的人格,让梅花在隐逸文化中,得到了与菊花同等尊荣的地位,丰富了隐逸文化的内涵。 翻阅林逋的诗作,千年之前的山野气息迎面扑来:“竹树绕吾庐,清深趣有余。鹤闲临水久,蜂懒采花疏。酒病妨开卷,春阴入荷锄。尝怜古图画,多半写樵渔。”白描的生活场景,依依袅出一股清新闲淡之风,那是久被山水滋润的灵魂,自然流泻出的一汪胸中春意。 据《孤山隐迹》记载,林逋在诗、词、书、画方面都有很高的造诣,可他每每落笔欣赏之后,“随辄弃之”,毫不珍惜。有人劝道:“为何不留存下来,传之后世?”他则淡淡答道:“我的志向就是晦迹林壑,今世都不想出名,何况后世!”仅有的作品,也是经朋友搜集,才得以传世于今。不过,正因为有了这份不为物役的淡泊情怀,林逋的诗作才如此气韵动人。 退避山林,却锁不住诗名远播,慕名前来拜访的文人名士络绎不绝,其中就有梅尧臣、范仲淹。诗文清奇的林逋却并不清高自傲,而是与他们雪天饮酒,围炉唱和。还常驾小舟遍游西湖诸寺庙,与高僧诗友相往还。反而是当时的皇帝宋真宗赵恒闻其名,请他去给太子教书,这一千载难逢的美事,却被他一口拒绝。自谓:“然吾志之所适,非室家也,非功名富贵也,只觉青山绿水与我情相宜。 ” 可见,林逋的隐逸慢生活,既恬淡温润又透着自由洒脱。他以山林为家园,并终老于此,虽隐于林,却非厌世,实则只为避开红尘纷扰,换来内心的风烟俱净。但是今天的我们,不再倡导用“隐逸”的方式,去体味慢生活的真谛。社会的进步,和民族的复兴,都需要我们跳出个人情怀,去担负责任,胸怀天下。 李清照的闺中慢生活 李清照,号易安居士,北宋著名女词人。她以一阙咳珠唾玉的《声声慢》,彪炳于文学史册,至今仍为人们赞叹不已。这首词因其意境悲婉感人,引得后人也给她本人贴上了忧愁的标签。其实在写出“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这段文字之前的李清照,所享有的是一种闲适优游的闺中慢生活。 穿过千年的烟尘,一处精巧的后花园里,夏季清晨的露水正浓,年少天真的李清照一脸柔倦,刚刚“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正欲换下被汗珠湿透的薄衫时,见有人来,情急之下只得“袜刬金钗溜,和羞走”。无意回眸一望,竟是一位翩翩公子,少女的芳心顿时如小鹿乱撞,于是停下脚步,偷看心仪之人,可又怕遭人耻笑,只好“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点绛唇》里的这一幕,传神勾画了一个怀春少女的娇羞之态,这也是作者李清照在碧玉年华,最真实的生活写照。 李清照18岁时,与时年21岁的太学生赵明诚在汴京成婚,婚后夫妻恩爱伉俪情深。两人诗书唱合,赏玩字画,收录金石,共同的情趣爱好成为他们美满婚姻的牢固基石。新婚不久,赵明诚便负芨远游,在独守空闺的寂寞中,李清照把对丈夫的相思之情借烟霞妙笔,融入曲意婉约的《一剪梅》中:“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可谓字字珠玑,又句句情深。 重阳佳节,思亲尤甚,夜半孤枕难眠的李清照将千种离愁、万斛别恨,凝聚成一阙真挚缠绵的《醉花阴》,寄给思念中的丈夫。赵明诚读罢,叹赏不已,又自愧弗如,于是发誓要写一首词超过妻子。他闭门谢客,忘寝三日,得十五阙,将易安词混于其中,请友人点评。结果友人说:“只三句绝佳,‘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这个故事流传极广,可以想像一下,这对夫妻是在怎样的相互爱慕与激赏中,享受着情洽意合的幸福和甜蜜。这也令今天许多仅凭优渥的物质条件选择另一半,却终生同床异梦的人感到艳羡不已。 李清照后来在《金石录后序》里,这样追忆和赵明诚琴瑟合鸣的生活:“余性偶强记,每饭罢,坐归来堂烹茶,指堆积书史,言某事在某书某卷第几页第几行,以中否角胜负,为饮茶先后。中即举杯大笑,至茶倾覆怀中,反不得饮而起。”琐屑常事,竟也情趣盎然,一股欢愉气氛扑面而来,让人倍觉温馨。当时的夫妻二人,并非富贵人家,反而“赵、李族寒,素贫敛”,常常典当衣物换一点钱,到相国寺买回喜欢的碑文或拓本,于灯下相对展玩。生活虽然清贫,却充溢着高雅的情趣,使他们获得全身心的快乐和满足。 李清照在闺中慢生活里,享受着高品质的婚姻生活,也取得了文学上的巨大成就。可惜,随着金人入侵,国破家亡,再逢丈夫病逝,辗转飘泊,她的一方净土终致荡然无存。从此,便是“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