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谪仙”是道教神仙中特殊的一类,他们是因过失而被谪降到人间的,具备超凡神性,同时又兼具不同程度人间化的特质,是一种具有不完美神性的人。本文以白玉蟾的修道思想为例,剖析道教中的谪仙观念。 神仙信仰是中国道教的核心信仰,列于世俗尘嚣之外的神仙是道教彼岸世界的重要组成部分,而“谪仙”则是道教神仙中特殊的一类,他们是因过失而被谪降到人间的,具备超凡神性,同时又兼具不同程度人间化的特质,是一种具有不完美神性的人。现以南宋著名道士、道教内丹派南宗的创始人白玉蟾的修道思想为例,剖析道教中的谪仙观念。 在白玉蟾的作品中,其自封的谪仙形象不止一种,在天庭被贬之前所担任的职务也不止一种。他在《赠陈高士琴歌》中说:“我昔神霄西台里,雪肌玉肤冰霜齿。长歌一曲惊帝阍,解使八鸾舞神水……琼窟先生然我言,我是霆司笔墨仙。昔为东华校籍吏,屡亦舞笔灵君前。”这是一篇系统描写谪仙经历的七言诗,其中就提到了“神霄雷霆吏”、“笔墨仙”、“校籍吏”这三个主要职务。以不同的身份谪降人间,这是白玉蟾谪仙观念的特点之一,主要目的是为了满足其修道、传道的需要。如在行雷法过程中,需要调动雷部各将兵,“神霄雷霆吏”的身份可以使其具有绝对的指挥权;而且他封徒弟为雷将雷兵,自己掌管其升降。而“翰墨仙”与“校籍吏”都属于文职官员,突出他具有文人才能。 谪仙是被贬谪到人间的。然而,人间也可作为修仙的洞天,只要勤苦修道,就能得道成仙。对于在世俗间修道的道徒来说,不但要接受来自外在环境的磨炼,更要接受萌发于内心深处的魔障的考验,所以更需要把握住自己,否则就会与道疏离。无论多么险恶的环境和心魔,都是神仙被谪到人间必经的磨炼,也就是对救赎之路的寻求与实践。在白玉蟾的谪仙观念中,救赎之路可以分为两部分,即修道之法与济世度人之路。 白玉蟾要求修道之人一定要坚信自己可以成仙。所谓“学道学仙须笃志,坚然一念无疑意”,既然因错被谪,想要成仙就要加倍努力。“我辈何人,生于中华,诞于良家,六根既圆,性识聪慧,宜生勤苦之念,早臻太上之阶。”神仙本是圆满之体,即使谪降到人间,仍然具有“六根既圆,性识聪慧”的仙质,所以只要勤修苦炼,便可早日回归仙界,这也体现了白玉蟾心性理论的特点。所以他说:“修真之士,诚心以立其志,苦节以行其事,精思以彻其感,忘我以契其真。” 白玉蟾认为,早期谪仙事例中的自我修炼之法,无论是通过“梦”的方式,还是通过“步虚”,都只能得到短暂的回归,要实现永恒的回归,就要修炼金丹。白玉蟾在《金液大还丹》中明言“愿飞升于玉阙,必须修炼于金丹”,在《水调歌头》中也说:“昔在虚皇府,被谪下人间。笑骑白鹤,醉吹铁笛落星湾。十二玉楼无梦,三十六天夜静,花雨洒琅玕。瑶台归未得,忍听洞中猿。也休休,无情绪,炼金丹。”从虚皇府被谪到人间,心中怀想着天上的种种情状,若要归还,唯有炼金丹,明确表达了炼金丹对于谪仙由人间重返天庭的重要性。而“炼金丹”主要是修炼内丹,所谓“自家屋里,黄金满地有谁知”,在《沁园春》中,他还指出炼丹的最好时间是冬至,这时一阳复来,可达事半功倍之效果。所谓“既这回冬至,一阳来复,便须修炼,更莫疑猜”。 此外,传道济世也可以得道升迁。他在《木郎祈雨睨并注》中说:“辅我救旱助勋隆,雷神、风神、雨神、电神,助吾救旱。按《法书》云:救旱一次,以其阴功升转一阶,准活一百二十人。大旱过两旬者,迁三阶。”救民间旱灾一次,其阴功可转一阶,如果救持续两旬的大旱,功劳更大,可以升迁三阶。 白玉蟾还有很多表达思乡之情的诗词,这也是谪仙观念的一个重要体现。他在《神霄吟三绝》之二中说:“紫琼飞清都,翠云护绛阙,不见有星辰,俯视但日月。 下世二千年,不敢向人说,吾已成金丹,留下飞仙诀。”指明自己在凡间两千年却不敢向别人说起,金丹已经炼成,于是留下飞仙口诀成仙。白玉蟾一直在寻觅故里,寻觅托付,寻觅自然人格与社会人格的双重安顿。自然人格的安顿之处是故乡,而他少时因罪离乡,现实的家乡带给白玉蟾的只有痛苦,所以社会人格的安顿成为一个重要的问题。 传统文人的社会人格的安顿在仕宦,白玉蟾已无缘此道。他12岁举童子科,然而因乘兴作诗,得罪主考官,前途尽失,所以感慨“世有千里马,可怜无王良”。白玉蟾是一个生命漂泊感非常强的人,怀有对“道”执著的追求,漂泊成为他的心中之忧。谪人的身份可令其漂泊的精神有所寄托,为其漂泊感找到一个可以言说的安顿之处,彰显其内心近乎仙人的高贵精神。天庭是他心灵的家园,他一生漂泊、历经磨难,只为能回到久违的故乡。 (作者万钧,工作单位为四川大学道教与宗教文化研究所)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