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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种人———兼论《庄子·逍遥游》的人格理想

http://www.newdu.com 2017-12-28 道学网 黎晓莲 参加讨论

    [摘要]《逍遥游》乃《庄子》全书总纲,如一条红线贯穿始终,齐物、养生、师法天道、无为而治等最终目的乃达"逍遥"之境。"逍遥"乃庄子最高人格理想,即"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而"无己"乃"逍遥"之核心,人只有在精神上超越自己,破除自我中心,方能"无功"、"无名",如此方能"无待",方能"逍遥"于天地之间,无为而无不为,此乃庄子所提出的"第四种人"。
    [作者简介]黎晓莲(1978-),女,武汉大学文学院博士生,武汉东湖学院讲师。研究方向:中国古代文学、中国文学批评史。武汉东湖学院,湖北武汉,430212
    [关键词]逍遥;无己;无功;无名;无待;庄子
    [中图分类号]I206[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3-3878(2011)06-0073-02
     众所周知,《庄子·天下》、《庄子·寓言》和《庄子·逍遥游》乃《庄子》一书鼎足而三的重要篇目。《天下》篇乃中国最早的一篇学术史,同时也是《庄子》全书之序,批评先秦百家诸说,标举最高学问与人格修炼。《寓言》篇乃全书凡例,说明《庄子》一书所使用的文体,《逍遥游》篇乃庄子人生哲学之总纲,统摄全书,明确创作目的,并寄托人生理想,以达其"独与天地精神往来"的境界,《庄子》一书很多重要的哲学命题都由此篇生发。
     一、逍遥之境
    《庄子》内七篇一般认为乃庄周自己所作,故能比较全面考察庄子的人生理想,《逍遥游》可以说是贯穿后六篇的一根红线:如果能够万物齐一,怀道抱德,那么自然能够达到"逍遥"之境;如果能够修养生主,顺任自然,那么自然可以享尽天年而达"逍遥"之境;如果能够心通至道,虚静应物,那么自然能够洞悉处人与自处之道,故能"逍遥"于人间世了;如果能够德充于内而符验于外,就能冥同至道,也能达到"逍遥"至境;如果师法天道,死生如一,顺天任化,那么就能体验得道高人的"逍遥"之境了;帝王为政,无为而治,顺应人性,任之自然,那么上下皆能"逍遥"。除此之外,《庄子》内七篇可以说在理论上有其一脉相承之处,如果能直接体道而达逍遥至境,那么自然能够齐一物论;如果能够视万物齐一,那么就可以修养生主;生主既养,自然能够虚静处世;能通晓处世之道,自然能够其德内充、其符外验;如果德充外符,那么就能以大道为宗;由此,则能冥合大道,任性自然,无为而无不为。
     关于何谓"逍遥"历来众说纷纭,但按庄子原意,"逍遥"似乎与我们今天的"自由"相当,即悠然自得、没有任何约束、自由自在的活动,并且无所依赖、绝对自由地遨游于永恒的精神世界。即"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1](P14)。庄子认为人之所以不自由,一方面是由于受到外界物质条件的束缚,另一方面是由于受到自身形骸和观念的束缚,即"有待"和"有己"。如果能够以内在
    的精神力量超越外在条件的束缚,直接达到与道为一、与天地万物为一的境界,那么就能够实现精神上的绝对自由,也即"无己"、"无功"、"无名"的境界。也就是说如果能让自我从功名利禄、是非善恶乃至从自身形骸知虑中解脱出来,达到与天地精神独往来的境地,获得精神上的绝对自由,即与"道"合而为一。此乃庄子追求的最高人生境界,也是《庄子》内七篇从不同角度不断论述所要达到的最终目的---逍遥。
     二、四种人
    《庄子·逍遥游》举出自然界的一系列生物,不管是鲲鹏还是蜩鸠,无论是朝菌蟪蛄还是冥灵大椿,天地万物的活动都是有所待,都要或多或少依靠外界条件才能行动,只不过其依赖程度有小大之辩而已,但其根本上是一致的---都不能达到"逍遥"之境。自然界如此,人类社会亦然。在这里,庄子分析了人类社会的三种人,虽然都是有所待,但其程度不同,最后提出他认为能够达到逍遥之境的第四种人。
     第一种人,即"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徵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1](P14)。这种人有德有才,可以担任一官之职,品行合乎一乡人的心愿,德行合于国君要求并且能取得一国信任。在世俗人眼中,这些人应该是最有才华、最能适应这个社会,并且最为成功、最为得意之人。然而庄子却将此类人置于最低层次,因为他们追求荣华富贵、功名利禄,并以此津津自喜,自以为成就非凡,自以为生活得很惬意,实际上目光短浅、见识浅薄,乃"小知"之人,如前面的斥鴳、蜩鸠小鸟,生命、精神都为外在的名利所左右,深陷其中却不自知,实为可悲,因此离逍遥之境异常遥远。
     第二种人,即宋荣子之类。这类人比较超脱,"举世而誉之而不加劝,举世而非之而不加沮"[1](P14),并且"于世未数数然也",可谓淡薄名利、宠辱不惊,虽然如此,他们还是没有达到最高境界。首先,他们的修养还不够,对于世俗那些追求功名利禄之人"犹然笑之";其次"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在庄子看来,这些人虽然能够忘怀名利,但是却将生命囿于一己之内,轻视外物,但是过于看重自己,即使与世隔绝,也不可能从精神上超脱出来。
     第三种人,即列子之类。列子能够"御风而行,泠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求福者,未数数然也"[1](P14),他们不仅不对世俗名利汲汲追求,并且能够摆脱形体的拘牵,了无牵挂,身轻如燕、随风翱翔,这种境界已经很高了,但是"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列子要"御风而行",他还必须为外在自然之气---风---所局限,虽然能够免除形体拘牵,但是仍然不自由,不能达到逍遥之境。
     所以庄子提出第四种人,即庄子心目中的得道之人---"至人"、"神人"、"圣人",他们的道德修养臻于完美,能够摒弃外在功名事业,达到忘我之境,能够"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能够顺应天地自然本性,把握自然规律,消除物我对立,与自然界合而为一,方能达到"无待"之境地,唯有"无待",方能"游无穷";唯有"游无穷",方能"逍遥","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要之,在庄子看来,第一种人可谓"有己"、"有功"、"有名",在世俗的名利场周旋,耗费生命;第二种人可以"无功"、"无名",但是还是"有己",无法超越自我;第三种人已经"无功"、"无名",并且"无己"了,但是却仍然受自己形体局限,要"御风而行";第四种人就"无功"、"无名"、"无己"、"无待"、"无用"、"无为",完全达到精神上的绝对自由与自在,能"游无穷",也即"逍遥于天地之间"了。
     庄子心目中的得道高人,即"神人"、"至人"、"圣人",在《庄子》一书中多次出现,可谓其最高理想人格,其人住在"藐姑射之山","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疠,而年糓熟",并且"物莫之伤,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热。是其尘垢秕糠,将犹陶铸尧舜者也"[1](P14)。在现实中,这种人是不太可能出现的,但是作为庄子的人格理想,却是由始至终贯穿于《庄子》一书。无论是"心斋",还是"坐忘",其最终目的都是为了"无己"、"无功"、"无名",摆脱外在和内在所有因素的牵畔,达到与"道"直接融和、与天地万物合为一体的境界。这种境界也是千百年来人们想要摆脱痛苦、超越自我的指南明灯。
     三、无功、无名、无己
     大千世界,茫茫众生,滚滚红尘,痛不欲生。在庄子的"无己"、"无功"、"无名"中,似乎"无己"是最为根本、最为本源的因素。大凡痛苦、欲望都来自于人将自我看得过重,而对功名利禄、荣华富贵的追逐实乃自我极度膨胀的结果,功名心越强,自我就越膨胀,恶性循环。而想从痛苦中超越似乎也必须从"忘我"着手,在庄子看来,如果把自我看得越重,那么获得自由的障碍就越大;把自我看得越轻,获得自由的障碍就越小;如果把自我看得不存在,即"忘我",或者说佛家的"去我执",那么人就可以达"逍遥"之境,就可以摆脱一切痛苦了。也就是说如果一个人身处一个自己不能改变但是又让自己痛苦不堪的社会,他唯一能作的事情就只能从自我精神层面去超越并摆脱痛苦,即"无己",那么他就可以做到"无功"和"无名"如果能够"无己"、"无功"、"无名"了,那么人就可以从痛苦中解脱了。
     其实,要做到"无功"和"无名"是非常容易的。自古以来,中国古代知识分子就有一个"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的处世原则,春风得意之时,尽管去兼济天下;而一旦失意困顿,则只能独善其身---隐居。不管是出于何种动机和目的,不管是"朝隐"还是"中隐",隐居一途至少从表面看来是完全"无功"并且"无名"了,但是这些隐居之人就能达其"逍遥"之境吗?答案是否定的。就连我们的隐士宗主陶渊明在不为五斗米折腰、愤而辞官归隐后,虽然努力使自己满足于平淡的田园生活,喝点小酒、赏点菊花、吟点诗词,如他所言"不戚戚于贫贱,不汲汲于富贵",一壶浊酒、一把眠琴,悠然渡世,足矣。然而他仍然写出了"其人虽已没,千载有余情"、"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的诗篇,仍然在夜深人静之时,发出"念此怀悲凄,终晓不能静"的叹息;又如"韵高而才短"的孟浩然老夫子,虽然终生不仕,沦落明代,好像很超脱,但是他依然发出"欲济无舟楫,端居耻圣明"的牢骚,并且表现出一副非常渴望得到权贵引荐的姿态:"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所以,要做到"无功"、"无名"易如反掌,但是如果不能从精神得到解脱与超越,痛苦仍然会如影随形。
     关于"痛苦"与"自我"的辨证关系早在一百多年前叔本华就已经论述得非常透彻了,但是到现在,痛苦依然存在于每个人的生活中。而在现实里,我们也很难达到像庄子所描述的"至人"、"神人"、"圣人"那种境地,也不可能每天"餐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更不能刀枪不入、水火不融,我们所能作的就只能是"悬置"和"超越"。"无己"不是要我们去毁灭自己,就如同《大宗师》里所描述的"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一样,不是要我们废弃自己的肢体与智慧,离弃自己的肉体和形骸,而是说要从精神上超越自己,不被自己的形骸和知虑所局限,这样才能达到与道合一的状态。"无己"也是如此,如果自己被毁灭了,又如何去"逍遥"呢,所以只能"超越",超越自我,达到从精神上泯除物我对立,实现物我一体、天人合一。既然人生在世,那么就不可能完全"无为",什么都不作,而是不任意妄为,不作不必要的"为",顺其自然的"为",那么也就不可能完全"无功"、"无名"了。所以"无功"、"无名"不是说不要建功立业,而是不要功名厉害心太重,不要以功名为目的,不要太在意它,不要太把它当回事儿了。
     用老子的话来说就是"为而不恃",既然"为",那么肯定"有功"、"有名",所以只能将功名"悬置"起来,方能不为之所役,方能在精神上超越,以达"逍遥"之境。
     如果人真能在大千世界以大道为宗,心通至道,顺天任化,虚静应物,那么自然能够德充于内而符验于外,并且视万物一齐,修养生主,达观死生,那么自然能进入"无己"、"无功"、"无名"之境,超脱尘世,摆脱痛苦,此乃"无为而无不为"之至境。
     参考文献:
    [1]陈鼓应.庄子今注今译[M].北京:中华书局,1983.
    [2]陈鼓应.道家文化研究[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
    [3]叶海烟.庄子的生命哲学[M].台北:东大图书公司,1990.
    [4]李志慧.庄子探微[M].西安:三秦出版社,1995.
    [5]何江南.论庄子的齐物与逍遥[J].社会科学研究,2000,(03).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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