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大华 如今,我们有一个时尚的言语叫做“吹吹风”,意思是某个重大决定要出台之前,先给当事人通报一下情况,让人们有个心理准备。可见“吹风”不是白费口舌的,有确定的内容要表达,只是不算正式而已。不知道这个时尚从何时兴起的,它的源头可能是很早的,至少在庄子那里就有了类似的说法,不过,意思略有不同而已。《齐物论》里,庄子表达了这样的意思:“言说不是吹风”,他说: “言说不是吹风,说话的人一定有言说的内容。然而,言说的内容又不是确定的。真的说了什么吗?或者什么也没说?有人以为言说不同于小鸟发出的声音,然而到底是有区别呢?还是没有区别?道被什么东西遮蔽了而有真伪?言被什么遮蔽了而有是非?道在哪个地方不存在?言说在哪些方面存在而不确定?道被小的成见所遮蔽,言说被花言巧语所遮蔽。所以,才有儒家与墨家的是是非非,肯定对方所否定的东西,而否定对方所肯定的东西。试图肯定对方所否定的东西而否定对方所肯定的东西,不如脱然于是非之外而明鉴之。” 言说不同于小鸟发出的声音 言说总要表达一定的内容,它不能像风那样一吹而过,什么也没留下。可是,言说是如此的不确定,以至于我们怀疑自己说的,或者别人说的算不算言说了。因为你一说了什么,马上就有人否定你,反过来也一样,别人说的东西都被你否定了,所以,所有的言说与小鸟发出的叫声到底有没有区别?看起来有区别,可能其实差不多。 接下来,庄子把“道”与一般人的“言说”做了追问,却又自己做了回答,道被成见(小见识)所遮蔽了,所以才会有真伪之分;言被花言巧语所遮蔽了,所以有是是非非。道无所不在,而言说没有真正可以确定的。是非之所以弄不清楚,在于是非的双方互相抵消了,只有在是非利害之外,用一面超越的明镜才能鉴察清楚。庄子说的那个“明”(“莫若以明”),不是一般的明镜,而是“道”。 “明”不是一般的明镜,而是“道” 庄子继续对是非形成的过程做了分析,他说: “事物没有不可以叫做彼,也没有不可以称为此。从彼的角度就了解不到此,而从此的这一面则可以说了解自己。所以说,彼的那一面来自于此,此的这一面又根源于彼。彼也就是此,此也就是彼。从彼的角度可以产生它的是非,从此的角度也可以有它的是非,那么真的有彼和此的区别吗?或者真的没有彼与此的区别吗?使彼与此不能对立,就叫做‘道枢’。道枢处在圆环的中间,可以因对无穷的变化。从肯定的这一面可以产生无穷的是非,从否定的那一面也可以产生无穷的是非,所以说,不如以明鉴之。” 由于事物都可以分为彼此两个方面,这两个方面任何一面都认为自己的见解是正确的,对方的见解是错误的,所以,无穷尽的是非就这么出现了。而对待彼此的是非,只有以道作为中枢,才可以弄清楚是非,也就是以不变应万变。 《庄子》原文参考:《齐物论》 夫言非吹也,言者有言。其所言者特未定也。果有言邪?其未尝有言邪?其以为异于鷇音,亦有辩乎?其无辩乎?道恶乎隐而有真伪?言恶乎隐而有是非?道恶乎往而不存?言恶乎存而不可?道隐于小成,言隐于荣华。故有儒墨之是非,以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欲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则莫若以明。 作者简介: 李大华,陕西紫阳人。武汉大学哲学博士,深圳大学文学院教授。 (本文原名为《言说不是吹风》,系腾讯道学独家稿件,转载请注明出处。)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