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治民事天,莫若啬。夫唯啬,是谓早服,早服谓之重积德,重积德则无不克,无不克则莫知其极。莫知其极,可以有国。有国之母,可以长久。是谓深根固蒂,长生久视之道。 注解:这一章的思想逻辑有些费解,“治民事天”应该还是政治话题,也就是个秉承天命治理民众的意思,最后怎么就说到“长生久视”上去了?难不成这就是黄帝神话的原本?在《史记·封禅书》的记载中,秦皇汉武时,燕齐方士们为了说服这两位大佬信神仙,就拿和他们身份相似的黄帝讲故事,如说祭灶神可以得到某种神秘的东西,拿这样东西点丹砂可以化成黄金,再用点成的黄金制作饮食器皿,就可以长寿,见到海上蓬莱仙岛的仙人,接着登泰山封禅,就长生不死了。黄帝就是这个样子滴。又说黄帝治天下多少多少年之后,开采首山的铜,在荆山下铸鼎。鼎铸成之后,有龙飞过来,垂下胡须迎接黄帝,飞到天上去了。从治国到长生,故事倒是完整的,可要追问其中有个什么逻辑,只怕就不好说了。 不过,道家倒是很坚持一个源远流长的中国观念,即认为一人之身兼具一国之象,这个观念不仅古老,而且流传极普遍,如眼口鼻被封为“五官”,身体的其他部属也被统称为“器官”,这些“官”像国家的官员要执行皇帝的政令一样,都有协助心神治理身体的职责。既然身体和国家的组织结构一样,那么修养身体与治理国家,自然就是同一个道理了,所以历史上的道家人物,往往喜欢拿修身的经验去讲治国的道理,讲得皇帝王公们很入巷,真的听懂了。从这个角度来理解《道德经》将“治民事天”与“长生久视”混在一起讲,似乎也就不奇怪,但仅限于道理相通,不要误以为搞政治就可以直接长寿。 既然修身和治国的道理相同,而修身易懂些,那就讲修身吧。拿这章来讲修身的体会,朱熹倒是很喜欢,给学生讲课都引以为例,我们就翻出朱熹的讲课记录,大家分享。 朱熹说,“俭德极好,凡事俭则鲜失。老子言治人事天莫若啬,夫惟啬,是谓早服,早服是谓重积德。被它说得曲尽。早服者,言能啬则不远而复,便在此也。重积德者,言先已有所积,复养以啬,是又加积之也。如修养者,此身未有所损失,而又加以啬养,是谓早服而重积。若待其己损而后养,则养之方是以补其所损,不得谓之重积矣。所以贵早服。早服者,早觉,未损而啬之也。如某此身已衰耗,如破屋相似,东扶西倒,虽欲修养,亦何能有益耶?今年得季通书,说近来深晓养生之理,尽得其法。只是城郭不完,无所施其功也。看来是如此”(《朱子语类》卷125)。这是段古汉语白话,毋须翻译,但可以归结起来并且更加直白地说,第一,修身养生要用吝啬的方法,吝啬什么呢?吝啬生命的根源——精气,这一点,精气充沛,青春冲动,看见所喜欢的人就流鼻血上火的年轻人最应该弄懂;第二,修身养生要趁早,青春年少本来就精足气满,如果能趁这时宝精养气,“早服”,那就为日后的身体积累成双重的德了;第三,到了精亏气虚的时节再讲修身养生,顶多也只能算作补亏损,培护本根是来不及了。 当然,这只是朱熹和他的朋友蔡元定(字季通)的经验,事情也不一定就那么绝对。通常的情况是,在“激情燃烧的岁月”里,谁能爱惜本根而不冲动呢?一切冲动都会自认为是正当的,是合乎“解放”逻辑的。及至发现本根因冲动而虚耗掉,原以为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正当或正义性大厦,只剩下个“如破屋相似”,这时候要救残补缺,只怕就找不到某个公认的良方了。然而道教有一套理论,也有一套办法。理论就是将一甲子之后看做新生,新生的意思就是生生不息的本根摆脱了上一轮的躯壳,又经过更加炉火纯青的淬炼,所以毋须依赖容易引起冲动的后天精气,让永恒的“一点元阳”朗现出来,激发生命活力。这套办法,肯定比救残补缺更有效,而救残补缺很难,也很累,用文火显然不能解决问题,用武火甚至会引发更多的问题。所以道教修炼,不在救残补缺上瞎折腾,而主张“尸解”、“羽化”,就是像蝉蜕一样,从上一轮旧躯壳里钻出来,任由新翅膀带着新生命,凌空翱翔。 附《诗译道德经》 (图文转载自赤城宾馆微信) (责任编辑:admin) |